【济南】遗留在街坊里的历史

“春秋战国时,中国分为两部,以崤山为界,山西为秦,山东为六国。
自北魏孝文帝改革始,山东主有李、崔、卢、郑、王五姓士族,史称‘山东士族’。
唐末,有人称齐鲁的为‘山东’。
金朝,所设置山东东路、山东西路。
明朝设置山东行省,清初设置山东省。从此,崤山以东不再是‘山东’,齐鲁之地专指‘山东’。”

我依靠在山东省博物馆的墙上,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展厅内光线偏暗,唯有展品亮出些散光。若不是已心知里面展出的是乾隆皇帝的黄袍,我甚至误以为我在宿舍,当熄灯后,除了伴随着几声谩骂外,便只有手机、平板与电脑溢出的光能证明“此处曾安放光明”。有趣的是,但凡我有了此等的误判,我所目及的一切便都有了日常生活的模样。济南的夏天那犹如网般的干热网罗了不少游人,室内景点变成了观赏胜地。其实不光是游人,很多老人孩子也喜欢在这里晃悠,大厅里各处散落着纳凉的主人,有时还能看见几个摇着蒲扇的大爷穿着背心下着象棋,穿着拖鞋或直接赤脚的孩子们拎着红气球便四处追逐。玩闹中的人从未在意二三十米外的展柜里,放着的都是难以匹价的国宝。人们歇够了进去再逛两圈,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便开始一一介绍了,熟络着好像自家古玩。

我曾以为文物与人之间有种隔阂,文物所承受的时间堆砌是人们所抗拒的,相比于靓丽的舞女,磕绊的石器文明是历史馈赠的“丑陋”。高二那年曾与学校历史社团去山西省博物馆,即便是周六,但馆内一片清穆,为数不多被父母领来的小孩,都是面对强制的妥协者。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趁父母不注意对着石像啐了一口,围观的我们不由汗颜。我们是畏惧历史的,有些人的畏惧来自于考试,历史繁琐的信息让人免得厌烦,但大多数人骨子里对历史的畏惧来自于对现代的崇拜。历史云里雾里地成为保守落后的代言,文物作为历史象征难免会被忽视甚至蔑视。

来济南旅游,本并不打算以“人文”为目的的,即便历史是我兴趣使然,却也麻木了。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的远行,我也不愿按照父母的路数去玩。小时候即便连旅游都必须框以“教育目的”的母亲曾要求我必须在陕西博物馆学到什么,可我琢磨半天也学不到东西。我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古代饰品,眼前浮现的只有几个零碎的女孩,穿着旧时唐装迈着猫步——我所理解的唐朝风靡也不过如此了。

我用我十四岁的经历所还原的历史到此为止了。没赏过长安稀月,没坐在旧时亭台,更没阅过新旧唐书,历史便已止步于我了。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有所排斥历史,可历史却从未放弃我。三年后当我坐在北大的老师面前侃侃而谈时,我无时不感激历史,或感激热爱。唯独可惜的是,这份热爱曾在休学后一度泯灭为我对世界流露的不满与愤慨,当我将要失智时,我来到了济南。

我寻得了七月里最安逸的馈赠。即便炎热侵扰的我难以步行,可在来到济南的首日,我便留在了博物馆里。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果不去看看齐鲁风貌,似乎有愧于孔孟之道。我虽不愿再见历史,可这份六年的挚爱让我难以割舍。

若不是在历史门前见着了来去自由的街坊邻里,怕是我又一次独自受历史的点拨。精妙的是,当我站在乾隆前便回荡着帝王的低语,当我站在逸少前便吐露着风骨的笔墨,无论是问着“乾隆爷爷活了多久的”蓝衣小孩还是在玻璃上临摹仿制《快雪时晴帖》①的山东大爷,都成为了这场历史中独树一帜的一员。我并未参与其中,我只是看客:即便是藏于山水之后的济南,也有那老舍先生笔触下的“理想境界”。

风缕不光唤醒了山水暖阳,也吹散了困陷于人的蛛网,当我重新整装出发后,便可卸下所有不明的包袱,与晚霞相拥在这济南的夏天。


by 佐也.

备注:

①:传为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创作的行书书法作品,纸本墨迹,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在山东省博物馆的为仿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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