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不系之舟 所到皆岸

庄子有着潇洒的人生态度,他说:“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人生啊,就像一条解开缆绳的小船,没人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或者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它就这么空荡荡的,随水飘泊,飘到哪就算哪。

为了便于理解,我改了后半句,其词曰:“泛若不系之舟,所到皆岸。”天地如此广大,江湖皆有传说,何必非要到那个岸,何必非要登那个峰,万物皆造物者所造,皆有着造物者给予的美。一朵花有一朵花的美,一颗草有一颗草的美。万物无一不美,美美与共,美不胜收。

但还是有朋友质疑,你这样不是随遇而安,过于消极了吗?

我知道,人生应该积极。但如果庄子问:“你积极为了什么?”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青史留名?还是为了天下太平?

为了荣华富贵?孟子的话说得很中肯,“赵孟能所贵,赵孟能贱之。”又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荣华富贵是身外之物,人人趋之若婺,有的人得了,有的人没有得。求则可,执着则不可。

为了青史留名?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死后都化作了荒野一抷黄土。死后名声再大,也不过是枯冢中几根枯骨。可怜留名两千多年的孔老夫子,一会儿是至圣先师,一会儿是传播流毒的孔老二;一会儿是中华文化的代表,一会儿是封建卫道士。青史留名?倒过来就是遗臭万年。

只有神是完美的,没有完美的个人。捧你,人品、武艺、武功一般的关羽,捧成武圣人、财神爷,不管是亿万富豪还是黑社会老大,都顶礼膜拜。损你,美貌端庄的潘金莲被写成千古淫妇,万年翻不了身。

为了天下太平?这个理想不错,可惜理想社会存在于天国,非要把它搬到人间,注定水土不服。天下人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少数几个精英的天下,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说了算,你还是省省吧!

庄子长叹:“小人则以身殉利,土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故此数子者,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

为利也罢,为名也罢,为天下也罢,不过各有借口以伤害天性,牺牲自己的生命罢了。

在世俗的空气中浸淫太久了的乡愿就说了,无利能在这个什么都以金钱计价的社会活下去吗?求利可能会使身体受损,但无利身体存在下去的权力都会失去啊。

唉,根本不是乡愿说的问题。

《中庸》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孟子评价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

孔子给学生上课,讲述了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柳下惠、少连等名士的不同人生态度,然后说:“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孔子又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去之。不去也。”

“泛若不系之舟”,用庄子的话来说,泛于道也。用孔子的话来说,泛于仁也。泛于道,有时富贵,有时贫贱;泛于仁,有时富贵,有时贫贱。岂因富贵或贫贱而离道或离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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