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达芬奇的胜利

在杏花岭东端的千渡美术馆里,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展厅里闲转。正值深冬,女人脖颈上的浅褐色围巾盖在了小孩身上,围巾边缘被小嘴抿成了絮丝状,上面的熊仔图像也同被搅乱的玛奇朵般碎了一身。相比于昏昏欲睡的女人,小孩却瞪溜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围颜色分明的色块。

这是哪位画家的展出我实在没了印象,只记得是一位本国当代的画家,绘画风格如同泼墨般洒脱不羁,于我而言,构置于墙面上的色块只是“鲜艳区间”,或是别的生拉硬拽的高级词汇在脑中随意组合成了一个自觉典雅的形容。可佯装懂了,是件悲悯的事,就连我的双脚都不愿接受我的强词夺理,一屋子地画不足半个小时便全看完了。

我稍显无聊,倚靠在门把手上不闻不动。小孩早已从女人身上溜了下来,他安静得很,一个人(可以触摸)贴着墙上的壁画,昂着头不知看向哪里。说来轻快,美术馆顶楼泻下了一两缕迷路的阳光,为空气镀了层金箔,直直打到了孩子与我之间。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尊贵起来。小孩与颜色咬合在了一起,裸露出的只剩下块类同影子的黑色,而无论墙壁上是红、黄、蓝、绿还是别的什么别具一格的颜料,都在阳光幼子前显得黯然失色。

女人不知何时绕在了我的身前,显然她也被阳光引诱了,正拿着手机想拍摄下这一景象。女人的发梢岔开,微微翘起,犹如美杜莎的蛇发般欲动,又像是即待开屏的金羽孔雀,抖擞着,散落些白炽的羽屑。

那块浅褐色围巾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像是从阳光上剪下来的绸缎

“姐姐,你说达师傅会不会做和妈妈一样好吃的鸡蛋灌饼。”

公交车的玻璃上冒出两颗圆滚滚的头来,蕴在窗外姹紫嫣红的背后,连阳光都酥麻了。滚烫的鎏金从楼缝中溢了出来,顷刻间照在了车间内。女人手上多了一个风车,彩色的,她吹着,带着唇间的淡香一起沾染了滚动的缤纷,也逗着男孩哈哈大笑。我想,他们想必是认准了我,认准了戴着耳机装作熟睡的我是他们的同谋,从美术馆到车上,从大师的色彩中走了出来,轻轻吹捧着手上的风车。

玻璃上又多了两个前仰后合的人,除此之外也没有别人。

待到一处空旷地,我便送别了这对姐弟。在玻璃的彼岸,他们渐渐消失在了阳光下;绸缎散在了空气里。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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