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希腊神话

最近心血来潮,重新把希腊神话故事又找出来读了一遍,还是很好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希腊神话产生了兴趣,然后就一直绵延至今。还记得大学时候,有一次从图书馆借了一本老旧的《荷马史诗》,后来就如饥似渴地看,直到晚上宿舍熄灯了也不愿放下。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走廊里的微弱灯光,读着书上那些细若蚊蝇的字,心仿佛就飞到了几千年前的特洛伊战场,看阿喀琉斯和赫克托耳的旷世决战。后来只要跟人说起我对于阅读的兴趣,这个画面就会自动浮现在脑海,无声诉说着我跟阅读之间的不解情缘。

为什么会喜欢希腊神话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方人?我曾这样问过自己。首先当然还是故事本身的精彩。神话作为一个民族的原初记忆,本身就寄托了先民的无数愿望和想象,寄托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期待。何况千百年来经过无数人的炮制打磨,流传到今天的神话故事更是经历了时间的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精品,希腊神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些神话人物身上的“人味”实在太浓了,这才是于我而言最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们好色、冲动、嫉妒、争风,他们也智慧、勇敢、多谋、生动;他们虚荣、乱伦、阴险、不忠,他们也真实、虔诚、不屈、宽容。他们干了很多人类在蒙昧的史前时期才会干的事,他们也无限放纵自己的各种本能欲望,但最后从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全都是赤裸裸活生生的人性。哪里是什么神的故事,无非是人类借着他们的名字,诉说着自己人性最深处的种种幽深幽暗的原始欲望。人类不敢想的,让神去想;人类不敢干的,让神去干;人类无法得到的,让神去得到。这,或许才是希腊神话影响后世千百年,长盛不衰的巨大魅力所在。

这让我自然的联想到了与中国神话的不同。在我们的神话故事中,神们必须是正襟危坐的,必须是不苟言笑的,必须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无私奉献一切的。同样是关于远古水患的记忆,“诺亚方舟”讲的是“惩罚”,“大禹治水”讲的是“拯救”。陆地文明和海洋文明、农业文明和商业文明的巨大差异,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文化内核,从神话时代就已经正式奠基了。

还有一点令我感触颇深的,就是命运的强悍。尊贵如众神之王的宙斯,也无法摆脱命运的摆布,在命运女神面前,人人都只能匍匐。你可以成就惊天动地的伟业,你可以如众神一般不朽,但你最终无法与命运抗衡,在生命的棋盘上,身为棋子的你最终无法摆脱命运之手的操控。就像俄狄浦斯,他一生的悲剧之源其实是源自父亲做了坏事并因此被人诅咒,结果所有的命运悲剧都报应在了他身上,他何其无辜,但命运将悲剧降临时,从不做任何解释。正因如此,当我们看到那些屡屡抗争却从不向命运低头臣服的人,才会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赞叹和崇敬。也许我最终仍无法战胜命运女神,但,我也绝不会因此束手就擒,休想!

我想,这也许是魅力十足的神话故事留给今人的最大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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