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玲:有種感覺叫“誰治療誰說不清楚”

我的來訪者,讀高二的玉齊(化名)今天給了我很多的感覺,並有想記下來的衝動。當然,這很多的感覺裏包含了往昔感覺的喚起。

感覺一:喜悅的詫異。首先她帶來了她上週班會要求每個學生寫給父母的一句話,她實際寫的一首詩:“四月姽嫿瑜,午後春來憩,魑祟紅塵語,雲深懷臧緒”,下面的落款:玉齊。我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還知道了她更喜歡的自己的第一個名字:鳴齊(化名),這是她出生後兩個月內使用的名字,是她爸爸取的後來又被爸爸給改了。我驚喜她對自己名字的詩性解讀,以及總是對“人與世界之關係”理解的出其不意。

感覺二:自愧。我看她字跡秀麗的詩,有些字不識,便問她;音讀拿不準,請教她。然後我體味詩句,感覺不是寫給父母,是寫給她自己的情感,但是什麼樣的情感,她比我解讀得要深,是那種“即便身處絕境,也依然淡定善美”的情懷和深刻。我有一種自愧不如的心服。她說她在班會上讀後,沒人懂。對此,她理解他們的不懂,也無所謂他們懂或不懂。

感覺三:欣賞。她對自己“這張臉怎樣”看得很清——乾淨。這一看法,準確地表達了她的精神屬性(因爲她首先請我表達了對“她這張臉怎樣”的看法。她的看法比我看到的清澈。這個從眼睛“看臉”的話題,來自她前幾日從鏡子裏“看臉”的一段故事,略)。是的,她的精神世界真就是一種純美的乾淨,令人不忍觸碰,並有一種想保護它不被侵染的慾念。

感覺四:懷憂。懷憂來自我個人那份慾念。她才17歲在長大中,那樣純美的乾淨,當遇世事滄桑、身處繁蕪複雜時…咋辦,咋樣?

感覺五:夢的感覺。她講了一個前天晚上她做的夢:爸爸的大哥,他對他的兒子說,我爸爸的公司還是什麼事情,好像會有點什麼風險。他還對我說,你的精神很高,你是一隻噴火的鳥。

我問她在夢裏的情緒感覺怎樣?她說,夢裏沒啥情緒,醒後對夢裏的“爸爸有什麼風險”感覺擔憂,對“你的精神高,你是一隻噴火的鳥”感覺挺好,挺開心。她非常疑惑並追問“你是一種噴火的鳥”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讓她聯想了一下,然後對夢裏幾個詞有了初步釋義:大爸,借用他現實的“雲遊的僧人”身份——神的代言人;精神高——精神的高追求;鳥——火烈鳥、鳳凰;噴火——張揚,慾望,掌控。

我向她表達了我的想象:夢裏的大爸“神”,像夢者內心的神的聲音,只有它才知道答案。你可以問它說的“你是一隻噴火的鳥”是什麼意思?

她還是一臉疑惑,說下來後再想想。

感覺六:浮想聯翩。回味她(玉齊),我腦海會出現許多意象,她像是電影《阿凡達》中晶瑩剔透隨意飄蕩的精靈;像大自然中的茉莉、荷花、雪蓮;也像是曠野上奔放的鹿、神祕的狼……讀她的古風詩詞(她寫了很多很美的詩,學習成績也很好),我感嘆其思想與情感有超越她年齡的深邃;聽她唱古風歌曲,令你有甜蜜的憂傷,也有神遊在情海深處的自由、浪漫。

她曾講到“今後想成爲爲他人的治癒者”時透露出的那種善良和志向,催我淚盈。她對父母的愛之深“如果這個世界要毀滅我父親,我就毀滅這個世界”,那種霸氣的單純,亦然令我欣賞。

總之,這孩子給了我太多太美的感動,沒辦法,我抑制不了的情不自禁。我感受着:心理分析中的神奇——誰被誰治療,誰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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