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的時候,我們都是矯情狗

1.

如果我哭了,你卻恰好在某個不經意的地方撞見了我的狼狽,請替我的悲傷保密。

這樣,我就不用擦擦眼淚笑着和你打招呼了。

2.

沿途坐着火車,耳機裏循環播放着《至此流年各天涯》。

我望着窗外,想起了那個在梧桐樹下不停哭泣的女孩,她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裏,我盯着她瘦小的肩背,耳邊迴盪着她沙啞的聲音:“請替我的悲傷保密。”

盛夏的六月,是畢業季,也是離別季。

隨着攝影師的“咔嚓”一聲,大家的青春也就此收場。

我帶着從未有過的心安,來到宿舍樓後面的庇廕處。大大的梧桐樹,遮擋了太陽的鋒芒,地面上圈圈點點,陽暗相間。

我站在梧桐樹的身後,聽着梧桐樹前女孩低聲啜泣的聲音。

我轉過身,盯着女孩顫顫巍巍的肩膀,頭緊緊的埋在自己的臂彎裏,我看不清面龐。

我躡手躡腳的離開,不到半米,傳來女孩哭腔的聲音:“請替我的悲傷保密。”

我點了點頭,快速離開。

原來,我們都一樣。難過的時候,都是矯情狗。

3.

火車在腳下哐當哐當,我在車廂裏,以軌道爲座標軸,繼續着我接下來的行程。

我總是本能的恐懼未知的下一秒,本能的懼怕自己所接觸到的新鮮事物,本能的把挑戰自己的機會一次次的拱手相讓。

我想起,我第一次站在國旗下講話時,兩條小腿不停的打顫發抖;

我想起,我第一次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桌上沒有熱騰騰的飯菜,漆黑的屋子也總是不見一絲光亮;

我想起,我第一次被同學舉薦爲班長時,我下課偷偷的找到班主任,說我不合適;

……

原以爲脫離了幼稚年代的自己,會變得勇敢些,可沒想到,這麼多年,我只學會了厚臉皮。

我用厚臉皮來遮擋我那滿目瘡痍的自卑。我以厚臉皮爲擋箭牌無所顧忌地去做我喜歡的事。

我還記得,在沒學會這件事之前,發生在我身上最多的尷尬,就是臉紅。

年少時,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奇怪的羞恥感。

我會因爲自己是班裏的最高個而感到臉紅;我會因爲穿一件新衣服而感到臉紅;我會因爲自己破天荒的換了一個髮型而感到臉紅;我會因爲自己成績退步而感到臉紅……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臉紅只是表面,是自卑的一塊遮羞布而已。

後來啊,我用厚臉皮扯下了那塊遮羞布。

但我發現,我還是會難過。

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就更明顯了。

小時候,有老爸老媽護體,我的難過就和白天一樣,並不覺得第二天的黎明會來得很晚。

可長大後,我發現,我的難過,是屬於黑夜的。無聲,且拼命地忍住想要發出的嘶吼聲。

這樣,我的眼淚就不會被任何人撞見。

4.

前段時間看奇葩說,看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大概意思就是:成年的崩潰是否要藏起來?

傅首爾說:“藏不住的崩潰只是傷痕,藏起來的崩潰纔是勳章。”

我不知道這話是否有哲理,但對我而言,卻又有些道理。

前些天,我翻了翻手機裏的日記本。

在2019年6月10號的那天,也就是高考結束的第二天,我寫道:

人生的第一次高考終於結束,沒有想象中的如臨大敵,也沒有書上描述的那般膽戰心驚。

我希望,19歲的自己能爲20歲的自己好好開路;20歲的自己要爲25歲的自己好好奮鬥;25歲的自己要給30歲的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卷。

與自己的十年之約,還剩八年的時間。

這兩年,我過得也算收支平衡。不出不進的流水日子。

情緒穩中不定,定中不穩;

生活樂中有悲,悲中有樂;

學習進中有退,退中有進。

曾經有段日子,我習慣在黑夜裏夜行。

許是這不一樣的生物鐘變換,也讓我有些止不住的心疼和害怕。

夜晚的街道,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萬籟俱寂,也並不是我想的那般燈火通熄。

街道上依舊會人來人往,窗戶上也依舊是燈火通明。

即便是夜裏兩三點,還是會有稀疏的人羣在街上行色匆匆。

我見過街角口的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蹲在矮粗的石柱上抽菸皺眉;我見過手機裏的那些數不清的陌生人在深夜十二點發着各種工作廣告;我見過我的朋友在凌晨一點給我發來的消息;我也見過地鐵裏的青年人站在那合着眼睛,滿是疲憊。

城市裏的高樓大廈,街道上的車水馬龍。樓與樓之間,車與車之間,剩下的,滿是我們。

滿是疲憊的我們,滿是奔波的我們。有快樂,也有心酸。

習慣在黑夜釋放情緒的人,都像是黑洞裏的貓,我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

漆黑瞳孔裏的低落,更是顯而易見。

5.

在這物慾橫流的年代裏,愛情這兩個詞,難免有些矯情。

我身邊的大多數人,不是爲情所困,就是爲情所傷,卻忘了我們只是一個生活者。

我見過老韓在一段戀愛裏卑微到了極致。

男友生氣,她哄;男友早飯沒喫,她早早地買好站在宿舍樓下守着他;男友打遊戲,她明明不喜歡卻還是陪着他一起坐很久。

她一直不敢向男友索要什麼東西,她說,她怕他煩她。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只是她先追得他。

我也在想,是不是被追得人都有恃無恐?而先追的那個人註定要卑微?

答案肯定不是。只不過是不喜歡罷了,亦或是他輕描淡寫的一句“玩玩,試試”便把這段關係結束的一乾二淨。

男友提分手的時候,老韓站在宿舍樓下,拉着他苦苦哀求。

可結果,似乎並沒有因爲老韓的狼狽而有所逆轉。

老韓說,他不喜歡她,說讓她找一個更好的。

那晚,老韓在被窩裏哭了好久,抽抽噎噎的,然後變成了勻稱的呼吸聲。

真是渣男!

老韓難過的時候,是隻矯情狗,是隻經不起大風大浪,經不起折騰的矯情狗。眼淚會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想,老韓的心裏一定很痛。

6.

火車內的世界與軌道外的世界形成了兩道平行線,我們隔着透明的玻璃,注目凝視,便是告別。

列車緩緩前進,不厭其煩的播報着下一個站點,我坐在窗邊,耳機裏還是那首《至此流年各天涯》。

還有五分鐘,我就到站了。

窗外的場景不停的切換,我看着那些恍若虛影的物體,聽着列車底部的咿呀咿呀聲,心裏五味雜陳。

十五、六歲結交的朋友,如今都散得七零八落。有些保留了聯繫方式的,卻也依舊得不到對方的迴響。

還有些人幾年不見,再一見面,就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臉上的滄桑疲憊也早已埋葬了當初的青澀稚嫩。

難過的時候,我們都是矯情狗。

面對愛情是這樣,面對生活也是這樣。

所有能觸動你情緒的事物,都會在一瞬間把你擊得潰不成軍。

情緒洶湧澎湃,眼淚止也止不住。

“揚州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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