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別再想念我了”

1.

想念這個詞,聽多了,也就沒意思了。

因爲想念本身就是遙遙無期,就是杳無音訊。

它沒有結果,也沒有所謂的下一秒。

它更像是記憶中的沙城,是一座佈滿幻象的城。

2.

成年人的世界裏,拿起手機,就是想念。

殊不知,我們並不缺想念,我們缺的,只是見面。

是那種面對面哈哈大笑的見面,是那種面對面不停閒聊八卦的見面,是那種面對面互訴衷腸的見面。

不是客套生疏的見面,也不是寡言少語的見面。

我不喜昔日的朋友坐在一起,全桌靜默,低頭不語的樣子;也不喜一年一次的春節,全家冷漠,毫無氛圍的樣子。

我喜歡我愛的人都坐在一起,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不用刻意去注重儀表。偶爾髒話連篇,偶爾說着葷段子。

這樣,就挺好的。

最起碼,我知道,我愛的人和我之間沒有距離感,也沒有刻意的疏遠感。

我是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我的人際很淡漠。

淡漠到一提起摯友這個詞,我的腦海裏只會出現一個人。

更何況,那人還和我有着同樣的血液。

所以,我是不是挺幸運?

我媽常說我是一個矛盾的人。

就像,我最討厭火車的鳴笛,因爲它承載了離別的淚水;可我也最喜歡火車的鳴笛,因爲它把想念變成了見面。

穿梭火車站好多年,我見慣了門外的父母望着子女的身影不停揮手的場景;也看過很多的外出打工者大包小包回家時的喜上眉梢。

我見過異地的情侶在火車站緊緊地相擁。我見過一羣人在欄外等待着朋友歸來的歡喜。我見過一個人在候車時的手足無措。我也見過一個人在呆呆地望着車窗外的風景,一句不語。

我一直覺得,火車站是一個很矛盾的地方。

因爲它在想念的味道里混雜了好多的悲傷。

但我老媽說,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3.

有段時間,我特別喜歡聽《星辰大海》。

喜歡裏面的那句:我向你奔赴而來,你就是星辰大海。

我的眼裏滿是你,黑黑的瞳孔也縮放着你的身影。

這種感覺,就像撥開見月明般,滿心歡喜,卻又吐露不出任何話語。

只能緊緊相擁或纏着你的胳膊,嘴角的笑容怎麼也閉合不上。

我曾在手機裏看到過這樣的一個視頻:

男孩乘着火車去異地看望女孩,沒有提前打招呼,也沒有提前相告知。

手裏捧着花店剛買的向日葵,她說,那是他的女孩最喜歡的花。

他站在校門口,給女孩打電話。

兩人見面後,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說話,就那麼緊緊的抱着對方。

戀人之間的想念應該大抵如此吧。

尤其是對異地的情侶來說,那種不能時刻見面的感覺,就像是失眠的黑夜,伴隨着我們的各種胡思亂想,久久地不能入睡。有過街上認錯人的尷尬,也有過站在小喫街頭睹物思人的感傷。

拿起手機,打開和你的對話框,猶猶豫豫,又按下了息屏鍵。

長大後的我們,似乎真的會在不知不覺間增添好多的顧慮,會下意識地考慮到其他人是否方便。

大抵是我們的心裏塞着好多的煩心事和揣着好多的思念吧。

要說我二十歲最大的感慨是什麼?

我想,應該就是我們不停地在期待新徵程,卻又不停地頻頻回頭。

一路撿撿拾拾,一路哭笑奔跑,身邊的新人與舊人也總在不停地變換相貌。

4.

老班說,“我們班的所有人,在二十歲那年,幾乎都不會有什麼聯繫,我也一樣。”

我們不信,我也不信。

班主任那麼好,我們喜歡和他開玩笑,我們喜歡看他着急發飆的動作,我們喜歡他每節課都在叭叭的樣子。

我們最喜歡的就是他頭頂的那片地中海,他說,那是存知識的地方。

因爲,我們都沒有。

畢業那天,大家臉上都帶着笑,傳到手裏的同學錄也是一本接着一本,我安靜地寫着自己的個人信息,然後默默地合上同學錄。

第一次開始認同老班說的那句話,是在十九歲那年的暑假裏,我回了一趟母校。

我站在校門外,遲遲沒有進去。

門口的老頭,在那咿呀咿呀的唱着教堂曲兒,手指不停的揮舞着電子琴,聲音甚是刺耳。

說來也好笑,上學那會,有段時間很流行胖瘦仙童這個說法。

正好我們校門口的門衛,一個矮胖,面相和藹;一個瘦高,面相嚴厲。

但他們,都是喜歡假裝嚴厲的人。

我們喜歡和他們打招呼,喜歡被他們追着跑。

那種感覺,惶恐又快樂。

後來,胖仙童走了,瘦仙童說他幹不動了,退休了。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落寞的小屋子裏,看日出,等夕陽。

我往門衛室走去,卻又在快抵達的時候,轉了身。

我隔着條寬寬的馬路,遠遠的張望,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操場還是那個操場,教學樓前的那個梧桐也依舊是那個梧桐。

只是,教室裏的人,卻不再是當初的那些人。

我突然想起同學錄上自己寫的個籤:想念,不如見面。

如果可以的話,

以後,別再想念我了,直接和我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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