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z小祕祕
我是在讀過加繆的《西西弗神話》之後再讀的《局外人》，比起前者，後者的篇幅短小得多，內容也容易理解得多，但是不難看出其其中已經透露出了《西西弗神話》的影子。《局外人》中的主人公默爾索這類人物在日常生活中並不常見，這類人通常被指作爲平庸和不求上進。本書正意圖表現當時社會的司法、輿論對這樣一個人的道德制裁，以及這樣一個沉默者對此的反抗。這讓我想起了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描寫荒誕的一段，從荒誕中便能得出三種後果，即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
01
在普遍世人面前，默爾索這樣一個人物是免不了要遭到唾棄的。他是冷漠、不講人情、固執執拗的；同時，他無所作爲、無鬥志，事業上沒有進取心、也沒有絲毫的雄心壯志，終日平平庸庸、碌碌無爲。
他狠心將母親送進養老院而非將其留在自己身邊悉心照料，母親葬禮時表現出的異常冷靜：不願讓別人開開棺材蓋板見母親的最後一面；在守靈時的滴淚不落。當時他也意識到了一種怪異，養老院其他來參加守靈的院友們“這些人似乎是來審判我的”。審判他的冷漠。加之默爾索在葬禮後的第二天就與女友瑪麗約會、看搞笑電影，人們問起他母親實際年齡時的含糊其辭，這更是加重了社會人對他的審判。
同時默爾索又是個無所謂者。人盡皆知的不良人雷蒙問他願不願意做他的朋友時，他答道：“做不做都可以”；雷蒙說他得爲他作證時，默爾索也表示怎麼都行；當老闆提議讓默爾索到巴黎負責更大的市場業務時，他表示，的確如此，不過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什麼樣的生活都差不多；女友瑪麗問他，是否願意同她結婚，默爾索同樣是回答得無關痛癢。結不結婚都行，愛不愛、結不結婚，這些問題都毫無意義。
他的這些態度在文中還透露着其他的解釋。文中時不時着筆的天氣炎熱， 默爾索因此的流汗、暈頭轉向，以及想到將要結束時身體能休息所感到的喜悅。他只想要趕快結束一切，恢復平靜的規律生活。而這也導致他無緣由的意外殺人，不過他認爲，他的案子很簡單，因爲這一切都能說得通：身體和精神的疲憊所致。
02
但是默爾索的種種這些在世人看來是怪異的、出奇地冷漠和無關緊要的態度在世人看來就是罪行。
人們並不是在關心這起案子，轉而關心的是對默爾索這樣奇怪人物的審判。連默爾索自己都感到驚奇：平時，世人都沒有注意到我。但在法庭上，他卻成爲了騷動的焦點。其實默爾索從始至終，在日常中以及在法庭上，都是一個徹底的“局外人”。
法庭上都是檢察官與辯護律師在進行辯論，沒有人問及過默爾索的意見，辯護律師對他的要求一直都是，不要主動發言，別出聲，剩下的事情由他代勞。默爾索被完全從這場攸關性命的審判中剔除，無奈地只能接受世人對他的判決。在最後，庭長問默爾索是否還有話要說，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因爲，說點什麼也不能改變結果。
如塞萊斯特對默爾索的評價：“他是個男子漢，是個從不說廢話的人。”
03
默爾索絕不是個膽小懦弱不敢反抗之人，相反他的確是個男子漢。
他能多次拒絕接見神甫，拒絕皈依上帝，“對於我不感興趣的事我是有絕對的把握”，恰好，皈依上帝，他們口中說的減輕洗刷罪孽一事正是他不感興趣的。在這件能由自己掌控的事情上，默爾索不同在法庭上的沉默，憤怒地朝神甫直嚷。
神甫說：“我確信您曾經盼望過另外一種生活。”默爾索回答，當然，但那並不重要。
那些盼望的、希望的，不過都是虛無，只有曾經發生過的，眼前的生活纔是真實的，抱有假大空的希望過活並不比現在的生活更好。默爾索所設想的另一種生活，“就是那種我可以回憶現在這種生活的生活。”
就是當下！就是此時此刻！
默爾索就是《西西弗神話》中的荒誕人。他有着他的反抗，有個人思索和選擇經歷的自由，以及在此過程的激情。他是個局外人，也是個荒誕人。他不可能完全認識世界，世界教他認識的，便是世人要求他做到的，接受古怪怪異的虛無。
“爲了善始善終，功德圓滿，爲了不感到自己屬於另類，我期望處決我的那天，有很多人前來看熱鬧，他們都向我發出仇恨的叫喊聲。”
就像西西弗推石上山又不斷落下一樣，他接受了。接受了作爲局外人的人生設定，接受了這無力改變又不得不面對的荒誕人生。這其中的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便是我在人世間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