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木頭花開啓發錄056


觀察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常識說,沒有參照系,我們看不清任何事物。可是選錯了參照標準,事物就面目全非。

大樹的年輪,要放倒之後纔看得到。這是說,凡我們可以看得到的年輪,已經成爲歷史。

要觀察生機勃勃的樹木活生生的年輪變化嗎?那就非要有鑽入樹心的本事不可。可是那樣一來,見到了樹木,又不容易再見森林。

觀察這樣一個堪稱千年變局的大時代,有哪些困難呢?

基本的困難來自於觀察世界的態度。經驗是這樣的,一個對世界有一大套先驗看法的人,沒有可能認真觀察世界。

第二個困難在於,人們常常高估自己的預計或規劃能力,對一些小的問題,在不經意之間就看輕了。

第三個困難:雖然有大體正確的推斷基礎,但就是推不到底。少了什麼呢?是知識。知識的獲得、掌握和運用需要一個過程。

最後的困難是,“見樹木易,見森林難”。要認識大時代綿延全球的“森林”整體,難上加難。

周其仁先生說,亞當·斯密出生在一個大時代的開端,對那個經濟時代有廣泛和深入的觀察。最重要的是,他把問題集中在分工和市場協調的框架裏來處理。也就是說,理論是從樹木見森林的嚮導。

可是我們要有一個什麼樣的一般性理論,纔可以把具有極不相同的要素、制度和知識水平的全球幾十億人範圍的競爭,放到一起來處理?

這個問題太大,我們回答不了。但是可以學習觀察的方法。

怎麼觀察呢?

古詩說“醉裏挑燈看劍,夢迴連營吹角”“橫看成嶺側成峯,遠近高低各不同”。

看小看遠看簡

張五常教授說“落手落腳的調查研究”,是平生所愛。不過看枝節要從大樹上選取,大樹又要放到樹林裏觀看,所以有時候也要觀察整體的變化。

周其仁老師說,喜歡兩個法門:一曰“遠”,就是離得遠遠地看大勢;二曰“簡”,永遠選最簡單的指標,自己容易掌握的。

爲什麼遠看重要?遠一點,再遠一點,就可能減少干擾。讀到“光陰者,百代之過客”的時候,覺得自己渺小。

既然微不足道,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樣看也影響不了大勢,看問題的客觀程度就可以提高。

“求簡”也重要。現象本來複雜,做不到化繁爲簡,寸步難行。

看清大勢,知道問題的關鍵所在,爲評價各種建言和主張提供了一個基礎。

經濟學有個基本概念叫“稀缺”,把這一點講得清楚。什麼是稀缺呢?即“相對於慾望而言,手段(資源)永遠也不足夠”。奇之怪也,石頭沒慾望,桌子沒慾望,就是人有慾望。更奇怪的,是人的慾望永無止境。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古訓,爲什麼三皇五帝到如今,訓了還要訓?因爲“人慾”難滅。

把稀缺當作解釋人的行爲的前提之前提。

《尋烏調查》中說,非常明顯,爭取貧民一件事,一般同志不感覺它的重要,高級指導機關感覺它的重要了,卻始終不能給同志們以行動上的具體策略,尤其是不能把具體工作方法指示出來。

這不是由於不瞭解城市是什麼東西才弄成這種現象嗎?我是下決心要了解城市問題的一個人,總是沒有讓我瞭解這個問題的機會,就是找不到能充足地供給材料的人。這回到尋烏,因古柏同志的介紹,找到了郭友梅和範大明兩位老先生。多謝兩位先生的指點,使我像小學生髮蒙一樣開始懂得一點城市商業情況,真是不勝歡喜。

倘能因此引起同志們(尤其是做農村運動和紅軍工作的同志們)研究城市問題的興味,於研究農村問題之外還加以去研究城市問題,那更是有益的事了。我們研究城市問題也是和研究農村問題一樣,要拼着精力把一個地方研究透徹,然後於研究別個地方,於明瞭一般情況,便都很容易了。倘若走馬看花,如某同志所謂“到處只問一下子”,那便是一輩子也不能瞭解問題的深處。

對待任何事物,須得仔細觀察,方能知其根本。

All things in heaven and earth are boundless. They are different, and their realms are also different.

(摘自木頭花開公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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