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白居易的七言律詩《杭州春望》中最後一句不押韻?

有朋友問:爲什麼白居易的七言律詩《杭州春望》中最後一句不押韻?

白居易的《杭州春望》全詩爲:

望海樓明照曙霞,護江堤白踏晴沙。

濤聲夜入伍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

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這是一首仄起入韻,押平水韻“六麻”部的七言律詩,平仄正確,格律嚴謹。

最後一句的“斜”字在平水韻中屬於“六麻”部,和其它韻腳字是同部押韻的。大概是幾年前吧,相關部門統一將“斜”、“騎”等多音字一刀切,不再發那些古音,只發當代普通話下的發音,即“斜”只讀“xie”,“騎”只讀“qi”,將原來的多音發音視爲錯誤發音。

正是這種拍腦袋的搞法,讓從小在語文課堂上接受“斜”字在古詩中發“xia”音的我們,一下子無所適從——這是官方對古文化、詩詞文化的拋棄。

這種讀音影響最大的就是詩詞,特別是格律詩詞。

所以說詩詞文化走向末路,是有原因的。

因爲這種改變,“斜”字就不能再和其它“六麻”部的字押韻。新創作詩歌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就會出現朋友這種困惑,爲什麼大量有名詩人的作品連韻都不押啊,這些詩人算個什麼啊,間接導致對古代詩人,古詩文化的輕視——當然,這不是那些專家們要考慮的事情。

其實像生僻字的無用多音予以刪改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應該要考慮到使用量的多少。作爲字典的功用,應該是真實記錄漢字的發音,而不是利用手中的權力去強行改變漢字的發音——當一個發音被完全淘汰之後,當然可以從字典中刪除,但是這種發音還大量活躍在古詩文獻中,憑什麼去強行取消它呢?

於是就造成白居易寫詩不押韻的笑話,可不止白居易啊,還有孟浩然的《過故人莊》: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青山郭外斜”這裏也只有讀“xia”才押韻。

李嶠的名作《風》無人不知吧?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這還怎麼讓小孩子們在韻律中去體會竹子隨風搖擺的美感呢?失去押韻,失去音律美感,詩何以成詩!

詩是韻文——我們既不能強行押韻,也不應該讓原來的經典作品強行失韻。平水韻也好,中華通韻也好,歷代音韻學家在韻部的合併上都是走從簡的路線,讓大家更多地創作出適合口音、有美感的詩詞,現在居然開起倒車來,也是可悲。

不押韻還只是一方面,像“騎”強行讀“qi”,刪掉原來“ji”的讀音,讓文字的氣勢頓時下跌千里——當然,這也不是那些專家們要考慮的事情。

至於平仄變化,就沒什麼好說的,他們更加不會理會。

像杜牧的名作《過華清宮絕句》:

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這原本是一首平起入韻的標準七絕,“騎”從“ji”變“qi”,瞬間讓第三句失替出律,變成了格律之外的一首古風。雖然沒有什麼打緊,但是念下來可聲色頓失,完全沒有了氣勢。再過幾年,這個句子鐵定無法成爲名句了——違反平仄格律不是大事,但是在新韻和新讀音下,五連平是人神共憤的垃圾讀法,勢必會被大衆拋棄。

受影響的還有杜牧的《山行》,也是千古名句: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不過這首詩倒是影響不大,畢竟“斜”字在首句,不合口問題不大。

一眼看下來,最新的這版多音字調整,“斜”也好,“騎”也好,都愛跟唐朝大詩人過不去啊。

有點意思,有p意思——能不能不要瞎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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