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卿 第二十九章 求亲


“哈哈,哈哈。”童岄即欣喜又不敢置信,俯身追问,“那你是答应了?”

清儿重重点下头去,旋即侧过身子不再瞧她,半边脸却红透了。然,清儿欣喜不过一会,想起无为又猛然擡头,担心地瞧着童岄:“师父,师父他……”

“你放心,我自去求师父他老人家成全。”童岄脸色也颓下来,轻叹道,“如若师父不答应,只能是……”

“是什么?”清儿心间陡然一滞。

“是我配不上你。”童岄方才欣喜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落寞地低头苦思。如若,如若无为不许他和清儿亲事又该如何?万事若不试过,又怎能退缩?他已然退过一次,如今,是万般也阻止不了他了。

童岄浅笑着同清儿伸出手来:“若是师父不许,那我便再跪一次罢了,跪到他老人家同意将清儿嫁于我。”

“若如此师父还是不许呢?”

“童岄此心甚坚,无可转圜。”童岄将左手握拳放在胸口郑重敲下去,“事,在人为。”

“嗯。”清儿对上他坚定坚毅的眸子,温婉而笑,人却立在原地不动,仰起头,瞪着那般清澈透明的眼睛问他,“我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童岄以为她要反悔,吓得心惊肉跳,不觉紧张的又皱起眉头。

“你对我即有此心,为何一直犹豫不决,如今才说出口?是因为我们师出同门,与礼法不合?还是清儿身世……”

“不是。”童岄忙打断清儿的话,“我爱清儿,心里也只认定清儿一人,绝不在乎其他,只是……”

“你可知我身后揹负着父的期望,父未完成的重担,和邳州几万战死百姓的仇,还有,还有活下来的人,十几年的盼。我这一生注定要颠沛流离,半生肃杀,浴血报仇的呀。”童岄深邃的眸子里翻滚着晶莹的浪,缓缓道,“我实是怕,怕连累你,怕无法护你周全。”

清儿见童岄如此模样,心中微痛,不禁哽咽:“那你现在缘何又不怕连累我了?”

“恍然想通。”童岄摇头浅笑,深情地瞧着清儿又伸出手来:“我若连你都护不住,又谈何能护住邳州百姓!你放心,有我童岄在一天,必护你一世周全。”

“好,我应你。”清儿对上他的眼,同样晶莹的眸子闪了闪,伸出右手放在他掌心,辗然而笑:“既是如此,我便与你搏一搏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童岄紧紧握住清儿的手,将她拉到身旁。他们并肩立在山坡上,看西越大好土地,看熙攘集市一片祥和,看邳州城如今还插着南陵大旗,看那一年,死在南陵战车和北卫铁骑下皑皑白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坟头上新草覆着旧草,何以还家?

必要还家,必要将西越军旗,将童家军旗重新插在邳州城墙上。

童岄转头瞧着清儿,一张嘴便哽住了:“好清儿,谢谢你。”他掀开深衣,将紧贴里衣挂着的碧玉环佩解下来,拉起清儿的手,放在她掌心,“岄以此为聘,求娶清儿为妻,愿与卿同白首共相依,此生不相疑,不相负。”

清儿将环佩紧紧握在掌心,与童岄颔首,她脸上漾起笑颜,再不同往日那般清冷,明媚了佛过的风和低飞的燕。童岄这才瞧清楚,她嫣如桃色的面庞竟是这般好看。

“哈哈,哈哈。”童岄神采飞扬,迎风大笑,“我今日着实畅快,你可知,自我十岁亲眼目睹邳州城破那天起,便从未如此畅快过。我真想痛痛快快饮它一场。”

“晚间,我烧几个好菜,将春天酿下的桃花酒开坛,你便和师父好生饮一场。”

“哈哈,好。”

童岄大笑着牵过清儿的手,二人相扶走在山路上,四目相对情谊绵绵,却如在梦境。从清儿记事起,就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她从没想过,自己心爱的人,托付终身的人,此时正站在自己身旁,深情望着她,紧紧牵着她的手,纵使行在孤寂冗长的山路上,周边亦是风景如画。

她也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从来没有……本是半天的山路,仿若只走了一会便回到草庐。

童岄依依不舍地停住脚步,望向清儿,二人心有默契地松开紧握的手。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厨房,清儿将揹篓卸下来,回身拿起茶壶,倒了一碗凉茶递给童岄:“解解渴吧。”

童岄将揹篓放好,接过茶碗汩汩饮尽,随意用衣袖撷了下嘴角。他放下茶碗,走上前握住清儿的手拍了拍。

什么话都无需说出口,只看你眼睛,看你眼睛里的波,我便懂你的心。清儿倚在厨房木柱上,看童岄径直去了书房,他后背挺得很直,很宽阔,披了一身晚霞,熠熠生辉。清儿恍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她便倚在这里看他,他跪在院中,挺直的脊背上的坚定与坚韧,或是那时,她的心便微微动了吧!那一眼,她便将童岄,和童岄的将来都了然。

只不过,她实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师父毫不知情下,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许了出去,半生与他一起揹负。童岄揹负他的责,他的百姓,那她呢?师父少时教她,山中事,便是天下事,天下事,亦是家中事!家中事,便是她和童岄二人之事。

可是,如若师父真的不允,她又该如何是好?可是要忤逆师父吗?清儿满目惆怅地望向夕阳下,鹿璃山墨绿色山麓,似远又近,恍惚觉得,一切或是定数!

无为从案上堆的高高的竹简里擡起头,瞧见童岄一声不吭跪在自己面前,不禁诧异,双眉便锁在一起:“发生何事?”他话刚问出口,似是恍然大悟,旋即将刀笔放下,轻叹问道,“想通了?”

“啊?”童岄思了许久,还不知该如何同无为开口,没想到无为突兀一句问倒是把他问呆愣了。

“你和清儿,你可是想通了?”无为双手驻在案上,探出半边身子瞧着他。他幽深的双目深不见底,却似看到他心里去,将他心里所想均瞧地清清楚楚。

童岄不禁后背一凛,立时同无为磕下头去:“师父,我……”

无为先发制人完全打乱了童岄心中话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擡头对上无为了然于胸,似笑非笑的面色,在心中快速思索他素日到底哪里露出破绽,竟让师父尽数看在眼里,却还不动声色,没有阻止他们,即是如此,那代表师父并不是不允啊。

童岄想到这里,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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