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卿 第三十四章 筹备婚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管山外争端何起,鹿璃山一如既往平静。晨间习武,月下读书,忙时劳作,闲时煮茶,一个人的日子尚且过得静谧安然,如今两人便如蜜罐子里调油,甜得紧。

天气越发热了,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童岄早间做完功课便去山中打猎采药,清儿则与他一道采果采菇。晚间吃了饭,清儿又就着月光织布,童岄便和小鹿一左一右陪着她,为她打扇,驱蚊,倒茶,二人在清风霁月下悄声说着体己话,直到夜半,清儿熬不住了,才各自回屋睡了。

二人劳作尽一个月,将打下的猎物,存下的果子鲜菇,草药陆续背到外面卖了些钱,好在能添置出两套喜服,一身新衣来。

稽婶抚着清儿织出来的素布眉开眼笑:“真是好手艺,清儿聪明伶俐,不仅心细手艺也好,这两匹布竟比我素日收的都好。”

清儿也只低头含笑,静静听着稽婶夸她也不搭腔,倒是童岄脸色越来越喜。待稽婶说罢,结算了布钱,童岄便将钱退还给稽婶,又从钱袋子里拿出些一同放在称上。

“婶子,承蒙师父做主,我和清儿即将成亲,今是来买两匹好料子,回去做喜服。”

稽婶听说他们要成亲,着实惊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清儿。清儿对上稽婶的眼,不好意思地点下头去。稽婶心里陡然失落,她还想着她那内侄配清儿,着实把这小伙子给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到如今稽婶也不便说甚,又转讶为喜,紧忙拿出两匹红布来:“这个做喜服当是好的。”

清儿接过布料轻轻抚着,连连点头:“是好的。”说罢,脸颊便跟着红下去。

“呦,新娘子害羞了呢。”稽婶热情一下高涨起来,“即是喜事,是否请乡邻喝杯喜酒,大家热闹热闹?”

童岄和清儿对视一眼,连忙拒谢稽婶。清儿同稽婶行礼:“婶子,师父他老人家素来足不出户,不喜热闹,他还是希望一切从简,不想惊动乡邻,我们简单拜堂就罢了,还望稽婶谅解。”

“哎,可惜了,先生对我们有大恩,且我们清儿嫁人,如此素简当真可惜。”稽婶大笑道,“这喜酒我们可以不喝,贺礼是要送的。”

“哎不可。”童岄急忙谢绝,“素来您拿过来的束修已是不少,我们小辈成亲,怎肯再收您贺礼?这于情于理皆不合。”

“童岄说得极是,贺礼我们绝不能再收。”二人一来二去推脱,决意不收稽婶的礼,稽婶没办法,便收了布钱。清儿和童岄买了两匹红布回去做喜服,又买了身褐色素布给无为做身薄衣,他身上如今穿的还是清儿改来改去的旧衣。

二人路过首饰摊,童岄执意要给清儿买件首饰,清儿摸摸口袋踌躇着:“算了,我戴不惯。”

童岄知清儿顾及什么,心里酸楚得紧,没想到如今他连给心爱的人买件首饰都做不到。

“好歹我们成亲,大喜日子莫要如此素简了,簪子我再与你做一支,我们便买对耳环可好?我不过日后打猎再勤勉些,多赚钱买米。”

“听你的,买对耳环便够了。”清儿开颜,柔声嗔怪,“粗茶野菜亦是好的,日后要勤勉练功读书才对,其它事情便交于我。”

“噗嗤。”童岄忍俊不禁,牵起清儿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双布满粗茧和伤口的手,与她年纪才貌并不相符,童岄心疼得紧,“娶妻如此,夫复何求,日后童岄定不再让你如此辛苦。”

“我哪里辛苦了?这世道,我这般日子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我安然得紧。”清儿说罢挣脱童岄的手,看向摊子。

“这个吧。”清儿和童岄将手伸向同一对耳环,二人相视一笑。清儿将手收了回来立时低下头去,心内甜蜜阵阵。

“我们竟想到一块去了。”童岄取下那对白色对珠耳环,与清儿戴上,“真好看,日后回到济城,我定将这些尽数补给你。”

清儿伸手抚着耳环,欣喜欢颜,其实这对耳环她早早便看在眼里,只没想到童岄也看在眼里。

“只要这个人是你,其他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纵使身外之物,我亦不想委屈了你。”

清儿辗然而笑,心中甚暖:“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好。”

白日燥热将息,纵使门窗大开,依然透不进一丝风。吃过晚饭,清儿将冰在溪水里的山茶和凉瓜取出解渴降暑,又取出晒干的艾蒿点燃,冒出浓烟将屋子薰了一遍,围在耳旁乱鸣的蚊虫才息声。童岄和无为对坐在蒲团上,正谈论各国形势。

鹿璃山虽闭塞,消息不通,然只要去山外茶摊坐坐,便可从四处贩卖的商贾口中打听出许多消息,如今各国内乱不断,北卫太子欲实施新政,却遭一众老臣阻挠,实施维艰。而南陵如今也一片乱象,秦夫人所生的公子冀和赵姬所出的公子薰为争夺太子之位如火如荼,各位大臣分成两派内斗不息,而南公到现在都未有决断。

而今西越也好不到哪里去,国主病弱,公子溪少不更事,如今朝堂皆由淮阴侯车需只手遮天,又何来清明。童岄摇头微叹,茶碗后的眸子闪了闪。

清儿坐在他们身后一边做衣,一边细细听着。她恍然暼见童岄眼睛里的东西,心内便涌起一股悲伤,思他所思,想他所想,希冀他所希冀,如今二人早已心有灵犀,有些话无需说出口,瞧一眼便了然于心。

清儿用针尖轻轻拨弄着豆形灯芯,灯芯颤了两颤便亮了许多。童岄和无为讨论正酣,瞥见清儿挑灯芯,连忙起身将桌上另一盏灯拿到她旁边,替她拨亮,又替她把茶碗倒满,示意她应歇歇,便又同无为聊起来。清儿将针放在发上蹭了蹭,斜暱着童岄温婉一笑,端起茶碗。

清儿坐在无为身后,恍惚觉着他头上的白发似又多了许多,似又多了重重心事,脊背也榻下来,清儿不得不替他重新量了衣服尺寸。

这几日都是童岄外出打猎,清儿留在草庐缝衣。她白天晚上的熬了几日,终于赶在成亲前将喜服做好。她抚着红色喜服上细密针脚锈下的兰花,这竟是她和童岄的喜服。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为断了对童岄的相思之情潜进水里自我折磨,实没想到今日她竟亲手做了她们的喜服。

她当真是欢喜的。

童岄打猎回来,见清儿并不在院子,遂去了她屋里,一进门便见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挂着两件大红喜服,清儿正在细细整理。

清儿这两年个子长高不少,模样长开了越发俊俏,她身上的粗布褐衣已然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明珠光华,终究是掩不住的。

童岄走上前去,轻轻从后背环抱住清儿,握着她的手,偷偷吻她耳后发髻。清儿浅笑着握住童岄的手,二人就这般站着看他们的喜服,谁也没有说话,两双手的温度却都是滚烫的,如同彼时的两颗心,在胸膛里,一声声温柔地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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