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王老师第六次相亲失败,决定永远将下半身封禁起来的那天晚上,钱老师也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和王曼暂时分开,搬到学校宿舍住。
钱老师感觉,最近几个月,这四个最亲密的朋友对自己有点冷淡。
婚姻生活一团乱麻,工作上也诸事不顺!如果这几位朋友再疏远自己,那就真成孤家寡人啦。
搬到学校宿舍那天,下晚自习以后,钱老师从小卖部买了零食,又买了一瓶高度白酒,他想和已经长期住校看晚自习的王老师好好聊聊,毕竟,这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咱俩有多久没在一起认真聊天了?”钱老师将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无精打采地说。
“我对你一直都很认真,只是你不认真而已。”王老师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中的《道德经》,头也不擡地回答。
“喝一口?”李老师将酒递过来。
“我不喝酒,你知道。”王老师摆了摆手,继续看书。
“不想跟我聊?”李老师仰起头又灌了一口酒,失落地说。
王老师放下手中的书,紧盯着李老师。
“我很不理解,你俩结婚才半年多,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我觉得,千错万错,你的错,人家舍弃一切随你过来,你怎么能忍心跟人家分居!”
“你不懂!我压力很大!”
“你们到底怎么了?”
“老赵咱们仨一起长大,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对我来说,你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你知道的,咱爸妈从来不管我,你和老赵更不会管我。现在好了,我干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我他妈每天出门穿那条裤衩子都得听她安排!我实在是受够了!”
“就这?”
“我想尽快要个孩子,她不同意,她非要等到买楼以后再要!我计划了一下,按目前这种攒钱的进度算,要想攒够首付至少得三年。大哥,三年,三年后我都二十九啦!”
“二十九怎么了?二十九你就失去生育功能了?我就不明白,你为啥这么着急要孩子!”
“为了心里踏实,为了尽快给自己留个根!”
“你这个想法真是莫名其妙!你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不全是,但主要是。”
“结了婚必定被束缚,不结婚又很难传宗接代,这很矛盾!”
“所以,去年培训的时候我去找她,我根本就没想过结婚,我也没想到她会舍弃一切跟我过来,我当时没有退路!”
“念完经打和尚,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你这样说有点无耻!而且,你这种态度真让人难以忍受!”
“我本来就这样!”
“不是,你以前不这样,以前你对任何事都充满热情,你充满活力,你的朝气能感染身边每一个人。再看看现在的你!上班就迟到,下班就跑进麻将馆,不备课也不认真上课,整天抱着手机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星期培训,你是不是举着手机正对着人家摄像头玩游戏了?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要不是老孙在局里给你托关系,你的处罚通告昨天就在网上公布了!”
“你不要扯别的,我跟你聊的是我跟王曼的事。”
“好,那咱们就好好聊聊你跟王曼的事:按你的说法,人家大老远过来嫁给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是被强迫了?”
“我可没这么说!”
“你刚刚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这样想!”
“钱朝阳,你真没意思,连真实的想法都不敢承认!”
“好,我就是这样想的,难道我这样想有错吗?”
“当然错了!你是男人,你得负责任!”
“我首先是人,我得先为自己考虑!”
“为自己考虑没错,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别人!”
“我伤害谁了?”
“你说呢?你伤害人家王曼了,你把人家伤透了!”
“她还伤害我呢?”
“她晚两年生孩子就伤你了?管你就是伤你了?”
“对,就是伤我了!我不用她管,我也不用你管,谁他妈都不能管我!”
钱老师站起身,将喝得只剩一半的白酒瓶重重砸在桌子上,愤怒地喊道。
“行行行,你别生气,咱们好好聊。谁对谁错先不论,但咱们身为男人,是不是得有个男人样?男人照顾女人,那也是你应该做的呀,对不对?”
“那是对陌生人,在婚姻上说,男女双方就是平等的。”
钱老师重新坐回到床上。
“你这样说就不合理了,对陌生女人要照顾,对自己老婆反而要平等了?陌生人比家人还重要?”
“对外要讲公德,对内得讲权利!”
王老师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不断将花生米送进嘴里的陌生的怪物,内心不禁产生一种极度的厌恶感。
王老师无言以对。
沉默。
对于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你不要试图改变他一丝一毫,你只能沉默。
钱老师此时已经醉眼朦胧,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酒气味。
“婚姻就像一座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钱老师低头望着桌子上吃剩的食物残渣出神地说。
“我相了六次亲,被人嫌弃了六次。你根本不明白,一个女孩儿不跟你要任何物质上的东西,而只是纯粹地相信爱情,义无反顾地嫁给你这个光秃秃的人,她得有多勇敢!你又有多幸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老师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做,很不男人!”
钱老师轻蔑地一笑,用已经迷离的双眼盯着王老师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要是离了,就能成全你俩了!”
王老师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抽在钱老师脸上,钱老师那壮硕的身躯在这一巴掌的冲击之下猛地向后倒在床上。
王老师看着钱老师,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说道:“钱朝阳!你他妈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钱老师捂着发涨的左脸重新坐好,他闭上眼睛用冷得令人刺骨的语气说道:
“王昌明,我虽然喝酒了,但收拾你我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我今天不动你,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慢悠悠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