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會怎樣
文/高平六中 郭霞
眼看着，玉米棒子越來越大，玉米絲兒逐漸乾枯、脫落。奶奶像脫殼的金蟬似的，不停地催促着——該收了，該收玉米了。
其實，對於種玉米這事兒，我，小車，姑姑，爸爸，大家都是不同意的。費時費力不說，總要耽誤正事兒。姑姑一家，忙於生計。我們呢，遇上假期，還想着要休閒娛樂。爸爸，大概是有心無力的。可是，在奶奶眼裏，這就是她一年裏最大的正經事。
奶奶已是八十多的高齡，但她的精神氣兒，她的固執勁兒，完全不輸年輕人。前幾年，腿腳利索的時候，“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這兩年，病情反覆，步子蹣跚起來。可是晴日裏一得空，她便又攜着籃子，慢慢地朝田間走去了。
今年的天氣異常，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奶奶的心呀，便整日懸着，懸掛在金黃色的玉米地裏。偶爾風過雨停，她心裏的小太陽便輕快地升了起來:“哎呀，得去收玉米呀。哎，玉米都要爛了呀。去看看，去地裏頭看看，看看能不能進去？”她在家心心念念，打電話絮絮叨叨。於是，一大家子人都跟着慌亂起來。
玉米地裏，我再次申請:“爸，跟奶媽好好說說，咱明年不要種了。把地給了別人吧。”等了半晌，爸爸一言不發。“是的，不要種了，都種不了了。”小車也趕緊強調一遍。像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迴響。我不知道，爸爸是沒有聽清楚，還是有了別的想法。“嗯？爸爸——”我扯着嗓子，繼續追問。“再說吧，”爸爸像在迴應，又像是自言自語，“收成好的時候，一年也能掙不少錢。”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兩年，爸爸的收入只減不增，而家裏的日常開銷，我從未過問。
我看向爸爸:“能掙多少呢？”“好的時候，也能有四五千吧。”“那也別種了。我們每年出這筆錢，你也歇一歇。”“切，我不要，你倆留的吧。平時花（你們）的就不少。還能（有氣力）種，就先種吧。”
我，還能再說什麼呢？埋怨他的固執，還是剝奪他的愛意？馱着的脊背，彎曲的雙腿，卻壓不垮他隨着年歲日益增長的自尊心。哎，人衰弱了，心卻更堅固了。
我的爸爸，已然變成了奶奶的模樣。
我在想，我老了，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