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臉，有時候真不是什麼好事。譬如此時此刻，李娟萬萬做不到跟陌生人解釋，然後跟陸天明當場劃清界限，總覺得會有欲蓋彌彰、越抹越黑的反效果。但他猜的一點沒錯，七點的車，五點才從店裏撤，可不是隻能隨便塞了兩口餅乾牛奶什麼的。餓麼，是真餓了，便也犯不着跟自己肚子過不去。
喫完搶在他前面扔垃圾、洗飯盒，不忘瞪他一眼，“再這麼折騰，你這胳膊兩百天也好不了！”
“哎，你說到了這歲數是不是都這樣？我爸我媽也是，明明互相關心，偏偏說話跟吵架似的。”上面倆大孩子又小聲議論上了。
底下兩個人是一點沒想到，現在姑娘們怎麼這麼八卦。陸天明其實有點偷着樂，被人誤以爲是兩口子，可不正中他下懷？但表面上還得繃着，斯擡斯敬，注意言行的分寸火候。另一個人可就難免拘謹起來，索性倒下裝睡，蜷着身子向裏，假裝身後一切都不存在。
也只能是假裝。他輕輕給她拉上被子，拉上窗簾，又打了杯熱水放在桌頭桌上。倆姑娘還在竊竊私語：“你看人家多體貼……”
不知捱到什麼時候才真的睡着，醒來的時候，對面沒人，上面姑娘告訴她：“阿姨，叔叔去餐車給你買早飯了。他說還要一個多小時纔到站，讓你再眯一會兒，等他回來。”
也虧得他，就一隻好胳膊，拎着一個大塑料袋過來，然後一樣樣往外拿：打包好的稀飯、包子、茶葉蛋、鹹菜……還不忘送了上面倆姑娘一份。喫人嘴軟，她們越發把他一通誇，然後笑嘻嘻地衝李娟道：“阿姨，您運氣可真好！叔叔對您可真沒得說！”
“哪裏哪裏，是我運氣好纔對。”陸天明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李娟能說啥？也只能一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一邊又狠狠瞪他一眼。
好容易到站，居然有人在站臺上衝陸天明招手。
“我在南京市教委的同學。我說過這次來不礙你的事，跟他去幾個學校聽聽公開課，學習一下人家的經驗。”
他向李娟解釋，招手那人已經先一步迎上來，“老同學這是輕傷不下火線啊，佩服佩服。對了，這位就是李娟同志吧？”轉向她伸出熱情的雙手，笑得非常有內容。
“您好，我不是……”
她想糾正對方的誤解，人家卻一臉心領神會，“是是是，我知道，您是天明的朋友。天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放心，一定讓你們賓至如歸。”
於是，他們就被一車拖到了教委的招待所。
還好開了兩間房，對，只是普通朋友，正好順路同行——陸天明說得坦蕩。他也正如之前所說，辦了入住後就跟他那位姓李的同學去了本地一家實驗學校，沒有打擾她本來的安排。
等他走後，李娟坐在房間裏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勁，總有種上了賊船的預感。
行吧，見招拆招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