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永遠存在，與圈子有關的八卦也永遠存在。王亞茹和梅雲都曾是是八卦話題的中心，雖然從前不能說是不勝其擾，但此時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於是，對於田莉帶來的這個消息，她們也就是姑且聽之，姑妄信之，除此之外，也沒有進一步追問或者打探的興趣。一個新同事而已，在她們而言，要的是業務能力，其他的，都是成年人，誰管得了誰呢？
下午的手術本身不算太繁難。病人是本院放射科的技師，胃疼了好一陣子，因爲工作太忙三餐顛倒，總以爲是普通的胃炎，難受了就喫點餅乾頂一頂。有天同事看她煞白的臉，催她去做個檢查。她自己是做這行的，拿到結果就知道不好，自己偷偷躲起來哭了一宿——她離了婚帶個孩子，剛剛開始讀在職研究生，病說來就來。雖然發現得不算早，但目前國內胃癌治療相對成熟系統，外科手術要做的只是切除病竈。
只是醫生所要面對的又何止是手術本身？梅雲沒有和病人及其家屬打成一片的習慣，但這個病例，又難免讓她有點感同身受。她記得術前溝通的時候，腫瘤科的醫生安慰病人家屬，說術後輔以放療、化療各種手段，遏制復發，5年生存率能達到95%以上。兩位老人點頭道謝，病人自己卻沒什麼表情，只是抓着自己女兒的手不放。5年，對於這個才6歲的孩子意味着什麼？
手術理所當然地順利。她最後一個從手術室出來，天色已暗，那個小姑娘怯怯地過來扯扯她的衣角：“梅阿姨，手術做完了，我媽媽是不是就好了？”
“嗯，她會好的。”她撫摸着小姑娘的頭——上次她還編着漂亮的小辮兒，這回已經剪成了齊耳的短髮。
她無聲地嘆氣，然後去洗手間拿涼水衝了把臉，按照上午的約定朝住院部去，那邊等她的，也是個小女孩兒。
成浩在家裏洗了個澡，仍是坐不住，便又叫了輛出租回到醫院。初來乍到，不說一鳴驚人，總要打有準備之仗。協和外科的這兩位女主任，在業內都算叫得出的名字，各方面的出名。計劃回國之前，國內的朋友也有勸他多考慮考慮的，到了這個位置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會收穫一些不太客觀的評價，而以他的資歷，任何一家三甲醫院都會空出更好的職位留給他。只是他一直就有非協和不入的執念，而且有故事的環境纔是有趣的環境，他並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
兩個主任都不在，他打開電腦登入院內系統，開始研究這幾年外科的病案。這一坐下來就像忘記了時間，等到睏意真的扛不住的時候，他才關掉電腦準備撤。他的辦公桌臨窗，窗外，一個身影從住院部大樓匆匆而出，拉開一臺吉普車車門，疾馳而去。
李大明只比梅雲早到家十分鐘。不用說，今天的晚飯只能是從食堂帶回來的兩隻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