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畦耕犢草,匏架落蟬枝”,捅破苦難的虛假,過一種適當的生活

人生跋涉,道路困頓,所有的意外,都是突如其來的質問,沒有答案,沒有標準。目標遙遠,山長水闊,沒有足夠的勇氣,缺乏充分的準備,只有半途而廢。所謂修煉,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端碗喫飯,躺下睡覺而已。

《山居雜興》

【宋】艾可翁

青山意自足,擾擾復何之。

見客從衣破,哦詩任飯遲。

蔬畦耕犢草,匏架落蟬枝。

逆境偷貧樂,休兵未可期。

這首《山居雜興》詩,是南宋詩人艾可翁所作。當時,艾可翁得到丞相江萬里的推薦,入朝爲朝議郎。奸相賈似道得勢,逐江萬里,其亦被視作同黨,遭到排擠。艾可翁遂棄官不仕,隱居故里,以作詩爲樂,多抒亡國之恨,亂世之感。著有《蕙山愁吟》,失傳。

首聯“青山意自足,擾擾復何之”,寫詩人過着閒適的生活,依山而居心境悠然的樣子。只要能夠與青山爲鄰,就已經感覺到很滿足了,加上沒有俗世中的那些瑣碎事情過來干擾,還有什麼是需要強求的呢?保持着這樣的心理狀態,也沒有什麼困惑能夠打擾。

開篇“意自足”三字,詩人彷彿想要奠定全詩的正確基調,從而打造出來一幅恬靜舒適的“山居鄉村圖”。他強調了居住環境的重要性,以爲只要有“青山”陪伴就知足常樂。如此正好,恰如其分地順應了“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論語》)的主張。亦因此,詩人的確不再“擾擾”於其它。

頷聯“見客從衣破,哦詩任飯遲”,寫詩人的“意自足”,在平常生活裏的幾個場景,一一呈現。有時在會見客人的時候,穿戴着破爛的衣服就出來了;有時經常會因爲沉醉在吟賞詩歌之中,反而忘記了喫飯的時間。

詩人醉心於自我滿足的日常生活中,不再以追求表面上的舒適爲主要目的,更多的在乎自身的精神狀態。正因如此,他忘掉了整潔華麗的衣衫,也忽略了可口營養的食物,沉浸在書籍所營造的精神家園,情緒飽滿,意興十足。繁瑣的禮儀,表面的功夫,都被詩人淹沒在了樸素的山居日子裏。

頸聯“蔬畦耕犢草,匏架落蟬枝”,蔬畦,整齊的菜地,歐陽修《寄聖俞》詩:“壯心銷盡意閒處,生計易足才蔬畦。”耕犢,幼小的耕牛,吳融《題延壽坊東南角古池》詩:“雨細幾逢耕犢去,日斜時見釣人回。”挖掘齊整的菜地旁,小牛犢喫着嫩草,調皮地甩動着尾巴;院中的葫蘆架上,有夏蟬飛落,鳴叫連連,打破鄉村的靜寂。

在這裏,詩人對山居生活場景進行大肆描寫,筆觸細膩,觀察可以說是非常入微。不管是小牛喫嫩草,還是飛蟬落架上,都洋溢着一股濃郁的鄉村田園生活氣息,使欣賞者身臨其境,感同身受,別有一番趣味浮現心頭。這些精彩又豐富的畫幅,實質上仍是對詩人所謂的“意自足”的繼續補充與完整。

尾聯“逆境偷貧樂,休兵未可期”,是詩人情感悄然彙總的時刻,充滿着焦灼與不穩定性,與前面塑造的畫面截然不同。雖然身處逆境,卻仍然可以安貧樂道,悄然地尋找着生活裏的種種情趣,只因爲山外戰火仍在不停地蔓延,盼望結束的日子依舊遙遙無期。末尾“不可期”三字,蘊含着無窮的悵惘之情。

此處用“偷”字連接着“樂”字,包含着幾許樂觀,暗含着幾分僥倖,卻因其前綴之“貧”字,最終暴露出來詩人真正的情緒。在這樣不利生存的惡劣局面之下,因爲受到了戰爭的影響,他的內心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定,其實是十分彷徨不安的,連帶着對自家前途也產生了厚重的迷茫。

古人有所謂“以樂景襯哀情”之說,此詩似乎便是如此。在前面敘寫的有幾多歡樂與愉悅,那麼在後來就能愈加讓人感受到詩人內心的沉重。結尾時分的一句“休兵未可期”,看上去很是輕飄飄,但對照着“逆境偷貧樂”這一句別樣的總結陳詞,就會真正體會到其中所承受着的凝重之意。

詩人不是不願意去面對來自於生活之中的惡意,詩人其實也不想故作姿態苦中作樂的佯狂,實在是世事難料,紅塵多苦,除了痛哭悲泣,除了面如土色,在這樣的困境之外,他寧願振作忘懷,在憔悴的黃色里加上一抹蒼翠的綠意,使人歡欣,令人鼓舞。這,未嘗不是生活的另外一種延續方式。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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