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猶漏影,花少未流芳”,人生所有的遺憾,藏在迎來送往之際

或許,人生就是有一個又一個遺憾組合而成的。其實,我們一直生活在充滿了悔恨的時空之中,卻因爲能力有限而不能自知。所有的人生閱歷,最終就像一箇舊影片,被翻來覆去地播放着。我們以爲的每一個嶄新的日子,全部都是無休無止地重複。

我們全部只是龍套,都是過客,來去匆匆,翩然一現,查無此人,杳無蹤跡。的確如詩句所寫:“葉疏猶漏影,花少未流芳。”只是泄漏的影子,也是未能流芳的殘花。花飛花謝花滿天,只是匆忙又換了一個人間。

《送劉散員同賦得陳思王詩山樹鬱蒼蒼》

【唐】許敬宗

喬木託危岫,積翠繞連岡。

葉疏猶漏影,花少未流芳。

風來聞肅肅,霧罷見蒼蒼。

此中餞行邁,不異上河梁。

這首詩的全名很長,大抵是說詩人在送人的時候,大家都要作詩,作者得到一句古人的詩句“山樹鬱蒼蒼”,要根據這一句的意思來寫出一首意境類似的詩作。這個陳思王指的是三國時期的曹植,生前被封爲陳王,死後諡號爲“思”。

作者許敬宗,這個人的品格不好,道德敗壞,但李世民生前愛其才華,雖屢起屢伏,卻一直不倒。後來,投機立武則天爲後,最終慢慢地敗壞了整個李家王朝,自己反倒是善始善終。這個結果的出乎意料,真正是完全扇了“好人有好報”的耳光。

首聯“喬木託危岫,積翠繞連岡”,喬木,高大的樹木;見《詩·周南·漢廣》:“南有喬木,不可休思。”危岫,高峻的山峯;如羅隱《后土廟》詩:“一帶好雲侵鬢綠,兩層危岫拂眉青。”積翠,翠色重迭,形容草木繁茂;見《文選·顏延之〈應詔觀北湖田收詩〉》:“攢素既森藹,積翠亦蔥芊。”連岡,亦作“連罡”,連綿的山岡;如范成大《峽州至喜亭》詩:“斷崖臥水口,連岡抱城樓。

詩人在開始的時候,就緊緊圍繞着古詩句中的“山樹”之“鬱”字來大做文章。眼前所見,皆是詩中景色,險峻的山峯上頭,生長着高大的樹木,綠色濃郁得就像抹不開的油彩,彷彿綢帶纏繞着連綿的山岡。此處,一個“託”字很是奇崛,實際上是山崖之危襯托得樹木愈加蒼勁;而“繞”字的合理使用,更是讓碧綠樹色沉澱爲籠罩着山岡的唯一。

頷聯“葉疏猶漏影,花少未流芳”,流芳,散發香氣,如王安石《新花》詩:“汲水置新花,取慰以流芳。”因爲樹葉的稀疏,所以陽光才能穿透遮擋,形成斑駁影子,飄落在樹林中間;而也正是因爲山花的缺乏,行走在茂林之間,纔沒有能夠聞到花兒散發出來的香氣。

至此,詩人用細膩的筆觸開始描寫樹木之間的各種自然現象,再次突出所謂的“鬱蒼蒼”之深意,連綿不斷,不絕如縷。在詩人的心底,無論是樹葉之稀疏所形成的恍惚影子,或者是山花稀少所造成的芳香缺乏,都改變不了前面所寫的“積翠繞連岡”這個事實。詩人着眼的,仍是樹色之沉鬱。

頸聯“風來聞肅肅,霧罷見蒼蒼”,肅肅,象聲詞,鳥羽、蟲翅的振動聲;見《詩·小雅·鴻雁》:“鴻雁于飛,肅肅其羽。”蒼蒼,原意深青色,此處當指天,見《莊子·逍遙遊》:“天之蒼蒼,其正色邪。”疾風吹過來的時候,可以聽到肅肅之聲響;濃霧消散的時候,才能看見深青之天宇。

詩人在前面寫了自身親眼目睹之事物,至此則調轉筆墨延伸向自己的思想深處,開始充分發揮想象力構造更加合理而又美好的畫面。在這裏,或許“風來”與“霧罷”是及時的,其“肅肅”之聲響、“蒼蒼”之天宇全是建立在掠過山林之時、吹散濃霧之後,實質上依舊承接着題目之中的“山林鬱蒼蒼”來進行的汲於現實的種種描寫。

尾聯“此中餞行邁,不異上河梁”,餞行,設酒送行;如楊炯《送幷州旻上人詩序》:“雞山法衆,餞行於素滻之濱;麟閣良朋,祖送於青門之外。”邁,遠行;見《詩·小雅·小宛》:“我日斯邁,而月斯徵。”漢代李陵《與蘇武》詩中寫道:“攜手上河梁,遊子暮何之……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後人便因此借用“河梁”代指送別之地。

或許,此情此景之下,詩人忽然想到漢代之時的李陵與蘇武,兩個人之間患難見友誼的故事。於是,心生感慨:在這裏設酒送別友人遠行,和當年的“河梁”之誼相比,也沒有什麼差異。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測下的延伸說法。事實上,引用類似漢代相關典故是唐朝詩人最愛做的事情。畢竟,前進舊事是最好的驗證材料。

對於善於鑽營官場的許敬宗來說,才華應該是他向上攀登的階梯,的確如此。縱觀他的全部詩歌作品,大多都是奉和應召之作,僅有少量來自於迎來送往,或者歌詠雜物。在被庸俗事物包圍的環境之下,又如何能夠產生動聽的樂曲呢?除非他具有能放棄羈絆之堅決意志,而對於許敬宗而言,他恰好缺少這樣的品質。

事實上也是如此,我們通過許敬宗的詩歌是能夠看到他所擁有的文學才華,可惜終究還是淹沒在了紅塵俗世之中難以自拔。他生活在人間,選擇了向世俗低頭,妥協了自己,遺留下來的逸聞瑣事,自有後來人評說。然而,那些原本應該的閃光或發亮,卻最終無奈熄滅,到底有些使人覺得遺憾。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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