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公

貓公穿上毛衣,套了件灰色外套就出門了,自從他搬到這小區的大平層住下,左右鄰居知他的人甚少,只知道這老頭喜歡養貓,大大小小的貓有七八隻,沒人曉得他姓什麼幹什麼,也隨着小孩叫他貓公,他也就樂呵呵的應着,久了大家都叫他貓公。

這天他出門,是要到一位老友家裏敘舊,老友的侄女大學畢業,三年了還呆在家裏,老友約他前往,估計爲的是這件事。

貓公走在路上,那件灰色的外套讓人看不出他有什麼特別,和那退休的老人無異。貓公年輕時,精通醫術,也曾傲遊江湖數載,廣交諸多名人隱士,如今,解甲歸田安居,身上的江湖氣息猶在,只不過內斂的成分多了。

人在輝煌的時候,身上的光芒是檔不住的。越是有才華的人就越謙卑,反觀那些勢不大、錢有半吊的人,滿大街都見她們在乍乍乎乎,但話說回頭,也正因有這些人,各行各業的績效才得以內卷消化,必竟做到極致的人仍是鳳毛麟角。

貓公𠮟吒風雲時認識的人多了去了,各行各業,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頭百姓。這麼多年,他知曉一個道理,自己優秀,到哪都有人緣,自己一無是處,認識再多的人都是泛泛之交。

可是,貓公的不修邊幅卻是他的一大硬傷。貓公夏天一件圓領短袖T恤、冬天一件灰色外套,人們似乎沒見過他穿別的樣式衣服,他常被人誤以爲是鄉下老農。

一人寡居的貓公,週六週日鐵定不在小區裏,或許是回先前住的房子。來大平層找他的人絡驛不絕,分不清誰是他的家人,誰是他的朋友。

小區裏的人,只知貓公愛養貓,卻不知他精通醫術,貓公平時話少,這麼多年,小區的人已經習慣他若有若無的存在。

年輕時的貓公卻不是這般模樣,他喜歡打扮,風流倜儻的他曾是諸多女孩追求的對象,她們仰慕他的才華,喜歡他的玉樹臨風,更喜歡他獨特的穿搭風格。

前些年,他穿了件水洗白的衣服去了一個自稱有幾千萬身家的老闆那裏,老闆看見他穿得一身滄桑,便連茶也不砌的直白說來找有啥事,貓公知他淺薄,便呵呵隨便走走以答。自此,貓公 便我行我素,不再爲穿戴而費心,舒適就好。

很多假高冷的女人,內心深處是十分脆弱的,只因沒有內涵,所以才藉着冷酷的皮囊遮掩裝飾,貓公最討厭這一類人,趾高氣揚的土癟與本質無料的女人於貓公而言,都尤如洗一張擦腳的洗巾。如果是一些狗眼,未等他們閃爍岀勢利,貓公早就將他們在自己的心中屏蔽。

貓公講究原則,但凡遇上鄙夷的眼神,不管日後如何補救,貓公是不會和此人交心的。貓公知道,那種初見的鄙夷其實是內心累積膚淺的外化反應,這類人只認同他仰視的人,對於內涵是不屑的。

人只要內在的強大,任何表面的修飾都是次要的。華麗的外表只能給人以煙花的感覺,你確信自己是不平凡的,那你這輩子便是一個強者的姿態存在,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擋。上天在冥冥中已經賦予了這個信息給自己,貓公自然也是心裏明白,命是要信的。

世界在不斷的發展,到某個階段,就必會有創造、拯救的人出現,貓公覺得自己並不是創造和拯救世界的人,只能是喫瓜的路人,所以,他不再高調,平順而過纔是他最真實的內心。

貓公閒着沒事時,總喜歡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行走,覺得困時便隨處找地方坐下。人到了這個年紀,再多的想法也都是折騰,沒有什麼動力讓自己再次輝煌,無病無災便是完滿。

貓公懷着心思走了一路,到了朋友處,閒聊中得知老友侄女的情況,便告知老友請他寬心,事至如此,工作這事就幫其搞定就行,一樁小事而已。

回家路上,貓公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很多事情,人爲什麼總是在生活的過程中讓煩惱佔據,難道人無遠慮 必有近憂是千古不變的定律?簡單的生活不好嗎?人總是憑空的生出慾望,這或許就是凡人無法消除的糾結。

從小便不要輸在起跑線上,長大便要衝刺名校,工作後便要岀人頭地,出人頭地又要名揚四海,名揚四海又要家傳綿延,如此循環往復,哪有簡單二字的空間。想到這,貓公又坦然不少。想到自己年輕時不斷的拼搏,如今和其他人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是認識多一點人罷了,生活還不也是一日三餐。

即便自己是身光頸靚的再次岀現在那幾千萬的土豪面前,那又能怎麼樣呢?除了贏得老闆客氣的砌茶,又能改變些什麼?那老闆活在他的世界裏,與自己一毛錢關係沒有,憑什麼去看他鄙夷的眼神,自己舒適纔是最好的世界。

活岀自我,纔是人生境界。有欲有求,那隻能像芸芸衆生一樣,時不時承受着鄙夷,時不時承受着卑躬。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存在完美,所有的完美都是到達不了時臆念岀來的理想,所以,只有自我,方能將欲求降到最低程度。

哪怕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人都是不可能輕易滿足的,這種無止境的不滿足,會催生太多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貓公對於這一切再熟悉不過了,當年僅是評個職稱,幾多人性醜惡都全數的展露於臺前。

但凡有多人的地方,都少不了明爭暗鬥,貓公知道職場的水很深,所以他早早的就退出職場單幹了,正因爲果斷退出,才使他有了成就自己的機會。他行走江湖多年,既創造了財富,又豐富了閱歷,貓公淡泊從容,皆得益於他沉穩的性格。

貓公少與人爭辯,那次鄰居見他提了個西瓜回家,問貓公這大西瓜多少斤,貓公說有十斤多,鄰居的老家是種瓜的,她說這瓜頂多也就不到8斤,貓公說,我是看到這西瓜好,我買的是個好心情,至於夠不夠秤,無非是多花點錢而已,沒事。

豁達的貓公練就這心態不是一兩天了,所以也就不難解釋他夏天冬天爲何這麼打扮自己。貓公很平常,平常到鄰居不知他姓啥,亦不知他早年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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