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 1 2 3



1

轉眼已畢業7年,桔香成了30歲未婚的大齡剩女。

她依然孤身一人,然而在她心底一直住着一個人,那是如白月光般的存在。

桔香永遠不會忘記那天,當她滿懷期待在橘樹下等心上人前來赴約,等到的卻是他被警察抓走面臨坐牢的消息。

那天,她心中的白月光被天狗吞噬了光芒,長達兩年多的暗戀還未開始就殘忍宣告結束。

在30歲到來這一天,桔香再次走到她和他約定的地方,看着滿樹黃燦燦的橘子在對她咧嘴笑。

她忍不住夠着腳摘下一個橘子,掰開橘瓣放進嘴裏,一股清涼甜蜜填滿口腔。

但桔香卻咂摸出一陣苦澀,記憶翻飛到高中那段歲月……

在桔香漫長艱苦的高中生涯,孟是她唯一的光,也是她堅持去學校上課的最大動力。

桔香出身在一個重男輕女的農村家庭,爸媽從小就偏愛比她小兩歲的弟弟,有什麼好喫的先讓給弟弟,買新衣服也是先給弟弟買再輪到她。

父母的差別對待讓桔香感到深深的自卑,這種低人一等的自卑感深深刻在她的骨子裏。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學,爲自己爭口氣。

儘管桔香很努力讀書,但因爲方法不得當她的成績依然處於中等,她時常覺得自己生活灰暗,看不到任何光亮,直到遇見了孟。

孟是高一下學期轉到桔香的班級,桔香清晰記得孟第一次介紹自己的情形。

他神態自若的說:“大家好,我叫孟。”乾脆利落,說完露出虎牙笑的一臉自信。

桔香從未見過孟這樣瀟灑陽光的男生,他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做什麼事好像都很輕鬆。

孟頭腦聰明,從來不帶書本進寢室,數學物理卻輕鬆考高分。

孟乒乓球打的很厲害,每次揚起手迅速抽球把對方殺的措手不及,帥氣十足。

孟溫柔有耐心,別的女生請教他學習問題,他總是輕聲細語詳細講解。

顯然孟和桔香是截然不同的人,如果說他的世界是萬里無雲的陽光海岸,桔香的世界就是陰雲密佈的沼澤地。

爲了高二能和孟在一個班級,桔香選了自己不擅長的理科,爸媽說她瘋了,桔香卻心甘情願。每天能和孟在同一個教室學習,桔香覺得再辛苦也值得。

桔香特意選在孟身後不遠的座位,忍不住偷偷看他。她總是藉着向他請教數學題來接近他,她一下課就去圍觀他打乒乓球。

孟身邊不乏女生的關注和示好,桔香自認爲孟不會喜歡他,就把這份喜歡深深藏在心底,當作只有自己知曉的祕密。

然而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那天桔香下了晚自習散步到操場,她知道每天晚自習後孟會來操場跑兩圈,所以想和孟偶遇。

但桔香沒有碰見心心念唸的孟,卻碰見了另一個人,阿潤。阿潤是桔香的老鄉,平時也是點頭之交,並沒有多少交集。

沒想到阿潤意外地叫住了桔香,變魔術般從懷裏掏出一個橘子,漲紅着臉說,這是孟讓我轉交給你的。說完就一溜煙跑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桔香。

等桔香回到家後,纔拿出阿潤遞給自己的橘子仔細端詳。她清清楚楚地看見橘子皮上用鋼筆刻着幾個字:我喜歡你,桔香。

桔香頓時瞳孔放大,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嗎?她這顆鐵樹終於等到花開,原來孟也是喜歡她的嗎?

激動,驚喜,疑惑的心情困擾着桔香,讓她翻來覆去徹夜未眠。

第二天桔香一早來到教室,當孟的身影出現時,她目不轉睛盯着他,想確定昨天的橘子告白是真實還是夢境。

但孟的表現和平時並無兩樣,也沒有往桔香這裏多看一眼。

桔香感到很疑惑,她猜不透孟的意思,難道橘子告白只是他開的一個惡作劇玩笑?

憋到下課,桔香終於坐不住了,她寫下一張紙條丟給孟,約他放學後在學校附近的橘林下碰面,她要當面問清他的心意。

桔香在橘林下等啊等,苦等兩個小時,也沒看見孟的半點身影。

孟出大事了。桔香等他的那個晚上,孟爲好朋友出頭去打羣架,因爲他失手把對方陣營的一個男生推下樓梯,導致那個男生半身不遂。男生的父母要追究到底,說要讓孟坐牢付出代價。

孟因此輟學,桔香從他好朋友那裏打聽他的情況,朋友說他犯了傷人罪,對方的父母不放過他,坐牢是逃不過了。朋友當場掩面,哎,沒想到孟就這麼毀了。

從那以後,桔香再也沒有聽到過有關孟的任何消息。

2

桔香爲此狠狠難過一段時間,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平日看上去那麼陽光明朗的少年,會參與惡性羣架事件,甚至推人導致嚴重後果,就這樣親手毀掉自己的人生。

她心中唯一的光也熄滅了,桔香的心空了一塊,她還是照常喫飯睡覺做功課,然而從她臉上再也看不到真心的笑容。但她身邊多了一個親近的朋友,阿潤。

桔香以前沒什麼朋友,她總是獨來獨往,形單影隻,孟出事之後,她太需要人傾訴了。

阿潤主動跑過來對桔香說,我知道你喜歡孟,他出了這事,你一定很難過。如果你想找人傾訴可以找我,我一定會耐心傾聽的。

桔香不知道爲什麼,可以輕鬆對阿潤訴說自己的心情,他總是默默坐在她身旁,聽她講對孟的喜歡,講她爸媽對弟弟的偏愛,讓她有多難受,也講她最愛看的書,最喜歡聽的歌。

畢業後桔香和阿潤考取同一所大學,阿潤開玩笑說,你甩不掉我咯,我們註定要一直當朋友了。

上了大學,桔香依然沒放棄打聽孟的消息,她還是忘不了孟,她很想知道他過的怎麼樣。

阿潤託朋友打探到消息,說孟坐完一年牢已經出來了,他出來之後就搬家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也聯繫不上他。

桔香心裏的大石頭總算徹底放下,她默默祈禱老天能善待孟,讓他後面的人生好過一點。

大學期間,在阿潤的帶動下,桔香參加很多社團活動,常被阿潤拉着去打乒乓球,還和阿潤一起參加學校的辯論社,漸漸桔香的性格打開,整個人開朗很多。

在整個大學期間,桔香都沒有談戀愛,雖然她身邊也不乏追求者,但在她心裏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孟,她不想將就自己。

大學畢業後桔香留在本地工作,阿潤也留在了本地。

阿潤上班地點離李桔香不遠,他一有時間就約她喫飯,像以前一樣聽她訴說工作上的壓力煩惱,訴說爸媽催婚給她帶來的壓力。一晃眼,桔香30歲,她依然沒有找到心儀對象。

30歲的早上她收到的第一條生日祝福來自阿潤:恭喜你,跨入30歲的大門,未來的精彩向你展開。她恨恨地回了一句:姐30歲很快樂,越活越精彩!

畢業後的幾年桔香也談過幾次短暫的戀愛,但每次都談不長久。

當深入瞭解對方之後,她遺憾的發現,那些男生總有一點不如孟,她心裏就覺得很難受,對他們就失去進一步的興趣,然後就果斷的拒絕。

阿潤說桔香是愛情劊子手,專傷對她有意男人的心。桔香淡淡一笑,寧缺毋濫,姐不將就。阿潤聽完往往陷入沉思,一言不發。

3

30歲生日這一天,桔香特意休了半天假,她心血來潮想去高中校園走走,一個人坐一小時的公交,抵達熟悉又陌生的母校。

除了校外的街道店面翻新,母校依然還是老樣子。

桔香不由自主地往學校附近那片橘林走,越往前走,她腦海裏就越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孟。

當她走到橘林,看着滿樹黃燦燦的橘子,在陽光照射下像一個個小燈籠發着光,好像又回到十幾年前:一個少女在橘樹下眼巴巴望着,殷切等待,卻沒有等到心上人。

這次她又站在這片橘林下,她隱隱約約看見前面走過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和孟很像。

等男人走近了,他主動和桔香打招呼:“真的是你,桔香。”

“你是孟?”桔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身材發胖了一些,皮膚黑了很多,臉上多了幾道滄桑的褶皺,但五官輪廓沒變。

孟和桔香寒暄說了一下自己的近況,說他在老家的建築工地做事,挺辛苦但是工資尚可。

桔香謹慎地問孟成家了沒有,孟憨憨一笑說,早就結婚,孩子都有了,他說是父母介紹相親認識的。桔香哦了一聲,失落的心情溢於言表。

她想到了那個橘子,鼓起勇氣問孟:“我想問你個事,在你出事前一天,你有讓阿潤轉交給我什麼東西嗎?有沒有想對我說的話?”

孟一臉懵,表示記不清了,應該沒有這回事。

“那我給你的紙條你看了麼?”

“真抱歉,我當天趕着去給朋友出頭,還沒來得及看你的紙條。沒想到後來就出了那事。”

桔香頓時呆住了,孟說他工地還有事,匆匆和桔香告別,桔香一個人呆在原地,很久很久緩不過神來。

害,原來都是自作多情,這麼多年的暗戀竟是一場空啊!桔香靠在橘樹上,悵然若失。

一陣風吹過,樹葉飄落下來,她擡頭卻意外地發現,橘樹上有一塊樹皮被人剝落,裸露的地方赫然刻着幾個字:桔香,我喜歡你,只要你想,我願意當你一輩子的樹洞—阿潤 2019.9.28

桔香再次呆了,阿潤!2019.9.28,不就是她等孟的那一天嗎?這一切原來都是阿潤那小子搞的鬼!

她腦海裏開始回憶一幕幕:她想起阿潤遞給她那個橘子時慌亂的神情,她想起高三那年只要在她低落阿潤就出現安慰她。

她突然明白爲什麼阿潤的高考分高出她那麼多,卻和他上同一所大學。爲什麼阿潤畢業後找的工作總離她那麼近,爲什麼他不管下班多晚都會傾聽她的電話。

我真是笨蛋,只是朋友怎麼可能做這麼多,我真是全天下最笨的女人。桔香想着想着,被自己氣哭了。

“你果然在這兒,幹嘛一臉哭喪的樣子?”桔香一回頭,竟然是阿潤!

桔香頓時生氣,一切都是這個傢伙搗的鬼!她心生一計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剛剛在這裏碰見孟了,沒想到他現在還單身呢。”

“。。。是麼,那你打算怎麼做。”

“他說他還記得我,你說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呢?”

“。。。”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因爲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你喜歡誰?”

看着阿潤一臉緊張,桔香覺得有點好笑,這個人也太遲鈍了吧,她夠着腳摘下一個橘子,用隨身攜帶的筆在橘子上寫下:桔香喜歡阿潤。

然後桔香把桔子遠遠拋給阿潤,阿潤麻溜地接住,當他看見橘子上寫的話,臉上頓時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飛奔着往桔香這裏跑。

阿潤說:“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桔香瞪了他一眼,阿潤撓了撓頭,把橘子皮剝掉,掰開一半,遞給桔香:“我說到做到,以後我永遠做你的樹洞。”

桔香掰下一瓣橘子塞進嘴裏:甜味佈滿整個口腔:“好甜,這是我喫過全世界最甜的橘子。”“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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