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摇滚时代

在理查德•卡茨选择从一个修筑工人变回摇滚乐手时,我不得不佩服其年近半百的岁数。虽然他从现实回到无意义世界的目的里有一部分是为了老友妻子的肉体,但不妨碍他回来了:“白痴”回来了,“胡桃的惊喜”回来了,伟大的摇滚乐回来了。

我有一个喜欢摇滚的朋友,我曾经爱过他,爱他那不可一世的摇滚态度,可当我有朝一日选择不再与他成为朋友,我忽然发现,无论他多么热爱《控制》①与《复活》②,他都只是在利用摇滚满足他小众生活不可一世的高贵态度。他是跟风最早组乐队的校园人,可也是最早放弃的。在他教训乐队其他人“要他妈对摇滚乐的自由旗帜尊重点!”时,他对于摇滚的放弃也是突如其来的,在于有朝一日他发现,摇滚居然是个人人都听的玩意儿!因而,他放弃了他的贝斯,和挚爱的摇滚精神。所有的他全都滚落到UFC③上了。不过,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摇滚的态度,这一点像极了伟大的理查德,他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又一个女性伴侣,一遍又一遍的更替,短命的隋秦都要自叹不如——那些女人,也无非是找一个身姿英俊的健美先生,体验一下肉体情欲的美妙,双方一拍即合,摒弃了私下里的互相嫌弃,上床了。

这一点,我这位朋友远远不如理查德。首先,理查德是一名真正的摇滚乐手,他是格莱美的候选人,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曾播放过他的曲子,专辑《未名湖》是某一年12月份全美收听冠军。其次,每一位与理查德上床的女孩对于他从来没有埋怨或嫌弃。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理查德利用自己的才气掳走了那些年轻的肉体。我们很难断定对于欧美国家来说,性是一种怎样的毒药,但在中国,性意味着反叛,反叛则是摇滚精神的一个核心。我想,我的朋友肯定要比我们都了解这件事,以至于他甚至愿意充当“好好先生”,拒绝为别的泡妞的男人提供任何的招式,甚至对于那些粗鄙的荤段子嗤之以鼻,充当一些毫不知情的女性未雇佣且自愿的保护者。瞧瞧,摇滚乐教会了他什么?摇滚乐教会了他剽窃他人的艺术结晶来佐证自己是高贵的吗?

有趣的命题来了——摇滚乐应该教会我们什么吗?

教,上帝,教这个字满身充满居高临下的姿态,摇滚乐可并不是为了教而成立的,我们伟大的摇滚先驱,吉米•亨德里克斯④、伊基•波普⑤、鲍勃•迪伦们,他们是为了教化他人而去演奏那该死的吉他与键盘吗?不是,我曾在北京读过几篇迪伦的诗,上帝,这太难懂了。我们指望这些沾有明晃晃摇滚果酱的诗作面包教会我们的孩子们如何做数学题与看懂海德格尔吗?不是的,艺术家之艺术家时,他便知道,艺术是为自己服务的。艺术很难塑造一个人的性格,除非你从出生其就啃着窦唯不放。艺术很难指引人,偏激的摇滚也一样。但艺术有一点很重要:解放天性。肖邦如此,理查德也是如此。摇滚对于人的解放冲动更甚一筹,在于乐器之间律动的配合,与旋律褶皱的动感,与歌词直抵人心的爆发。摇滚不会教会人们什么,它最多指引人们如何发泄自己的不满。摇滚乐的责任在于唤醒人类基因里的反叛,为不公抗争,与剥削斗争。这件人类诞生以来一直重复不断的社会游戏到如今依然继续,曾经,诗歌、议论文、演讲都曾扮演过唤醒反抗意志的角色,到如今,摇滚乐接盘了;the show must go on⑥.

可如果真是这样,善于反叛的人们早已宣告了摇滚时代的到来,但很不幸,这个时代不属于摇滚,至少在我们脚踩的大地上,摇滚时代遥遥无期。其实不难理解,艺术很脆弱,任何一些干扰都会将人们引入不同的思维环境,而以科技命名的信息时代里,干扰无处不在。例如爱情,不知是哪位社会学家曾经说过,我从未听闻过在人类的哪个时代里,爱情能如此主导人类的情绪。在通讯尚未完善前,爱情无非只是一种冷酷而冰冷的繁衍感情,人类也是。后来人类思想解放了,得益于自由意志的传播,爱情逐渐成为了新的心灵慰藉,而如今,自由似乎过度了,人类面临着如此庞杂的信息,可人体却没有发生过质变的进化,如此而来,过度自由的弊病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方面,人类过于脆弱,感性正在主导着社会情绪,另一方面,压力日益繁重,我们必须要清楚,知识是不断累加的,新生的人类必须要从头学起。一百年前,人们要学习的知识还仅限于地表,五十年前,人类要为上天入地费尽心思,而如今,人类要为信息虚拟设立宇宙,现实的浩瀚就这样被作掉了。

摇滚乐与它的同僚们必须明白,他们正在面临一场无法打赢的战争。在这个时代,艺术逐渐稀薄,创作趋于模板,灵魂单薄向一,而摇滚则是其中为数不多仍然在努力保持自我的艺术——这还因为他们位于小众——该死的,高贵的小众里。我们必须承认,一旦有朝一日摇滚成为主流音乐,那么它不可避免要站在摇滚精神的对立面,人们也需要去寻找下一个与之对抗的“摇滚”艺术。

由此可见,“摇滚”很难是一种音乐形式的代言,它更像是所有反叛者与其追随的信仰的总和,在此基础上,毕加索很摇滚、莫奈很摇滚、周树人也很摇滚。

加缪曾说:“在某种意义上,艺术是对这世界中所有昙花一现和未竟之事的反抗。”可单单如此,摇滚便很难成为大众,要知道,反抗者始终是少数人,大多数人是随着时代前进,他们冷漠而安逸,甚至畏惧反抗。而反抗的代价是多少?你看看摇滚乐手们真正能生活得体的有多少,不是每个人都是理查德,也不是每个乐队都是新裤子、刺猬、痛仰。绝大多数摇滚音乐人是淡漠于世的,他们徒有理想,并绝大多数最终又归于现实。改变世界?无非是场扯淡的梦罢了。

所以,我不得不为理查德•卡茨鼓掌致敬了,他最终回归了伟大的摇滚乐,虽然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睡了那个女人”。

可无防了,帕蒂是内心里爱着他。性与非性又有何违背道德或尊重道德的捆绑呢?我的那位朋友,表面道德先生背地里却偷腥女人,这不比光明正大的可耻更为下贱吗?可由此可见,摇滚乐也很娇弱,所有人都在利用它,只不过有的人为了“改变世界”,有的人为了“睡女人”,还有的人,为了“改变世界”而“睡女人”罢了。


感谢乔纳森•弗兰岑先生的《自由》,我想,21世纪唯一一种体现自由与纵欲的音乐形式唯有摇滚了。⑦


by 佐也.

备注:

①:法兹乐队歌曲。
②:野外合作社乐队歌曲。
③:指的是终极格斗冠军赛,是世界上最顶级和规模最庞大的职业综合格斗赛事。
④:美国吉他手、歌手、作曲人,被公认为是摇滚音乐史中最伟大的电吉他演奏者。
⑤:朋克音乐教父。
⑥:皇后乐队歌曲。摇滚乐的一个个性符号。
⑦:本文视为《自由》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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