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寫婉約詞,含蓄而纏綿,令人不厭百回讀

歐陽修不帥,但挺怪。跟同事關係很差,卻最喜歡提攜後進,一發現誰文章寫得好,甚至超過了他,就開心得睡不着覺。同時代的人中,有王安石、曾鞏、三蘇,這五人都被他提攜,和他一起竟組成了唐宋八大家中的六大家。

歐陽修還領導了北宋的詩文革新運動,散文創作的高度成就與其正確的古文理論相輔相成,從而開創了一代文風。在許多人看來,歐陽修穩重嚴肅,像一個老夫子,事實上,他的詞多有婉約柔美之作,詩作流麗宛轉,穿越時間之後,當我們再讀歐陽修的作品時,都能體會到其中的百種風情!如他的《踏莎行·候館梅殘》,就是一首情深意遠、柔婉優美的代表性作品。

《踏莎行·候館梅殘》

〔宋代〕歐陽修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這是一首寫離情的詞。在一個風和日暖的春天裏,行子離別了自己的戀人,出發了。

上片作者以情景交融的藝術手段來刻畫行子在征途的離情別緒。開頭三句“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就是說的這個意思。春色是如此的美麗:旅舍裏的梅花剛剛殘落,溪上小橋邊的柳葉已經長出細細的葉片,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春草的香氣中,在暖洋洋的春風裏,行子上路了,他騎着馬兒,搖着手裏的馬繮繩。

這幾句給我們描摹了春天特有的景色。經過一冬天的嚴寒,這時萬物萌生,萬象更新,自然界充滿了活力,正是人們春遊或遠行的大好時光! 可是詩中的主人公並不覺得高興,而只覺得春色惱人,這是因爲他要和自己的戀人離別了啊!一切再美好的事物,他都漠然置之,甚至春水迢迢,他都覺得和自己無窮的哀愁聯繫在一起了! 所以說:“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他的離愁,是隨着征程的漸遠而更深的,不是別的什麼新奇的東西可以沖淡的,也不是隨着時光的推移而可以遺忘的,足見他和戀人感情之深!

下片,作者借諸想象,由自己的離愁推理到閨人的別意。“寸寸柔腸,盈盈粉淚”,現出想象中的閨人情態。前句極言女子傷心,如肝腸寸斷;後句形容女子眼淚充溢,和粉流下。對照行子在征途,行行漸遠;居人在閨中,只有登樓騁望了。行子對居人關注地說:“樓高莫近危欄倚”,還是不要倚高樓而騁望吧,因爲“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即令你從眼底的一片平曠草地望去,望到視線極處那一抹春山,也望不見春山以外的我了!詩人的想象擴大了景的容量,凝聚了情的深度,和范仲淹的詞“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蘇暮遮》),有異曲同工之妙。

歐公這首詞,以春水喻憶家,以春山喻思遠,用淺淡之語,非常成功而含蓄地表達了對家人思念的纏綿情感,體現了北宋中期貴族士大夫細緻的感受和新的社會審美情趣,因而前人認爲此詞寫得“極切極婉”。像這樣轉換敘述角度的詞,在宋詞中是不多的。它造成詞意撲朔迷離而收含蘊之效。作者尤其善於融景入情,以致上下片兩結句婉約優美,給人留下許多想象,被認爲是“不厭百回讀”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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