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差點被歷史遺忘的詞人,傳世作品不多,但蘇東坡對他讚譽有加

馮夢龍的《警世通言》有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故事裏,那個惹得杜十娘十分生氣,最後絕望投江而死的渣男名叫李甲,很多人認爲這個就是著名詞人李甲,其實不然。杜十孃的故事發生在明朝,那個李甲是虛構的人物。而詞人李甲生活在宋代,是真實存在的人物。

李甲,字景元,居華亭鄉,自號華亭逸人,曾爲嘉善縣令。他是宋代的一位著名詞人,既嫺於填詞,又善於繪畫。他的詞多作小令。語言通俗易懂,常以俚語入詞,讀來妙趣橫生,又顯得風流蘊藉。詞的內容,境界不開闊,視野也較爲狹隘,大多寫的是往昔遊玩的賞心樂事與久違別後的濃烈相思。但其詞頗具意境之美,如春風畫筆點染而成,令人心馳神蕩,妙不可言。李景元又是一位別開生面的畫家 ,他畫的翎毛有意外之趣, 曾得到米芾,蘇軾的稱賞。蘇軾更是稱其曰:“郭恕先之後一人而已。”今有周泳先本《李景元詞》,存詞僅9首。其中以《帝臺春》較爲著名。

《帝臺春·芳草碧色》

〔宋代〕李甲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亂紅,也知人、春愁無力。憶得盈盈拾翠侶,共攜賞、鳳城寒食。到今來,海角逢春,天涯爲客。

愁旋釋。還似織。淚暗拭。又偷滴。謾佇立、倚遍危闌,盡黃昏,也只是、暮雲凝碧。拚則而今已拚了,忘則怎生便忘得。又還問鱗鴻,試重尋消息。

這首詞展示了由節令和時序變化所引起的心理變化,並將作者內心莫可名狀的思緒予以外化,身爲畫家的作者對於顏色的敏銳感覺使他在選擇物象的時候高人一等,使得畫面具有和諧入微的 顏色和質感,從而使這首《帝臺春》成爲婉約名作。

上片由景入情。開篇從“芳草遍南陌”的大場景寫起,奠定了全詞寫景的幽冷色調,“萋萋”二字隱隱把人的感情加入到自然景物中,爲下文的抒情做好鋪墊。“暖絮亂紅”仍是寫景,但“亂”字已顯愁情:飄飛的柳絮與落花,似乎也像人一樣有着濃濃的春愁,所以無力地隨風飛揚。這四句描繪了暮春時候的原野風光,似曾相識的景色引發了下文的回憶。“憶得”以下三句全是作者追憶曾經與喜歡之人攜手同遊的情景。“盈盈”二字寫女子體態之柔美,與“拾翠”所用《洛神賦》的典故一起,表現作者的喜愛之情。“到今來”三句轉折,點明瞭春愁的由來:當時兩人尚能攜手共賞京城寒食時節的風光,到如今作者只有獨在“天涯爲客”。遇到這樣的季節、這樣的風光,自然勾起無限的懷舊之情。

下片直抒其情。首句寫作者在追憶之中的情狀。四個三字句,句短韻密,語促情深,讀來如急雨催花發,散珠落玉盤,韻味悽楚無窮,比“剪不斷,理還亂”的空自感嘆更有感染力。俞陛雲在《五代詞選釋》中這樣說道:“論情致則宛若遊絲,論筆力則勁如屈鐵。”作者在強烈的孤寂愁苦之情的驅使下登高遠望,所見“盡黃昏,也只是暮雲凝碧。”“拼則”幾句對仗工穩,語極淺白,情卻深摯:已經拼命割捨卻怎麼也割捨不了,難以忘懷之下只有“試重尋消息”了。作者用俗俚之語卻充分描繪出了理智與情感相交織,放棄與追求、希望與失望相反覆,欲求不得欲罷不能的矛盾痛苦。情感抒發的細膩豐富、悽楚動人,自然顯露出作者執着忠貞的品格。

本篇表現春愁和懷舊情緒,寫得曲折多姿。整首詞於細密處極爲細密,用典工緻文雅,於疏放處又極爲疏放,語言粗野俚俗,但它們同時又都飽含着作者的一片真情,很能體現李甲的詞風。萬樹《詞律》說《帝臺春》“宋人作此調者絕少”,是一個“僻調”。這個詞調上下闋句式很不對應,語句長短殊異,過片四個三字句尤爲難寫,因此很不容易寫好。但李甲的這首作品,卻很好地利用了本調搖曳不定的風致,頗有吞吐之妙,確是一首抒情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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