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畢陽之孫豫讓，始事範中行氏而不說，去而就知伯，知伯寵之。及三晉分知氏，趙襄子最怨知伯，而將其頭以爲飲器。豫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吾其報知氏之仇矣。”乃變姓名，爲刑人，入宮塗廁，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廁，心動，執問塗者，則豫讓也。刃其扞曰：“欲爲知伯報仇！”左右欲殺之。趙襄子曰：“彼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且知伯已死，無後，而其臣至爲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之。豫讓又漆身爲厲，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爲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識，曰：“狀貌不似吾夫，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又吞炭爲啞，變其音。其友謂之曰：“子之道甚難而無功，謂子有志，則然矣，謂子知，則否。以子之才，而善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子之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豫讓乃笑而應之曰：“是爲先知報後知，爲故君賊新君，大亂君臣之義者無此矣。凡吾所謂爲此者，以明君臣之義，非從易也。且夫委質而事人，而求弒之，是懷二心以事君也。吾所爲難，亦將以愧天下後世人臣懷二心者。”
最初，晉國俠客畢陽的孫子豫讓給範、中行氏做家臣，但並未受到重用，於是他就投效知伯，得到寵信。後來韓、趙、魏三國瓜分了知伯的土地。其中趙襄子最痛恨知伯，把知伯的頭蓋骨拿來作飲器。這時豫讓逃到山裏說：“唉！志士爲了解自己的人而犧牲，女子爲喜歡自己的人而打扮，所以我一定要替知伯復仇。”於是豫讓就隱姓埋名化裝成一個受過刑的人，潛伏到王宮裏用洗刷廁所作掩護，以便趁機殺死知伯的仇人趙襄子。不久趙襄子入廁，忽然覺得心跳，就下令把涮廁所的人提來審問，才知道是豫讓化裝行刺。這時豫讓竟拿出匕首說：“我要爲知伯報仇！”衛士拿下他，要殺他，可是趙襄子卻制止說：“這是一位義士，我只要小心躲開他就行了。因爲知伯死後沒留下子孫，他的臣子中有肯來爲他報仇的，一定是天下有氣節的賢人。”於是趙襄子就把豫讓釋放了。可是豫讓繼續圖謀爲知伯報仇。他全身塗漆，化妝成像一個生癩的人。同時又剃光了鬍鬚和眉毛，把自己徹底毀容，然後假扮乞丐乞討，連他的妻子都不認識他，看到他以後只是說：“這個人長像並不像我的丈夫，可是聲音卻極像，這是怎麼回事？”於是豫讓就吞下炭，爲的是改變自己的聲音，他的朋友看到他時對他說：“你這種辦法很難成功，如果說你是一個志士還可以，如果說你是一個明智之士就錯了。因爲憑你這種才幹，如果竭盡忠誠去侍奉趙襄子，那他必然重視你和信賴你，待你得到他的信賴以後，你再實現你的復仇計劃，那你一定能成功的。”豫讓聽了這話笑了笑說：“你的意思是爲了老朋友而去打新朋友，爲舊君主而去殺新君主，這是極端敗壞君臣大義的做法。今天我所以要這樣做，就是爲了闡明君臣大義，並不在於是否順利報仇。況且已經委身做了人家的臣子，卻又在暗中陰謀計劃刺殺人家，這就等於是對君主有二心。我今天之所以明知其不可爲卻要這樣做，也就是爲了羞愧天下後世懷有二心的人臣。”
豫讓真豪傑也。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就出自這裏。
居頃之，襄子當出，豫讓伏所當過橋下。襄子至橋而馬驚。襄子曰：“此必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讓。於是趙襄子面數豫讓曰：“子不嘗事範中行氏乎?知伯滅範中行氏，而子不爲報仇，反委質事知伯。知伯已死，子獨何爲報仇之深也?”豫讓曰：“臣事範中行氏，範中行氏以衆人遇臣，臣故衆人報之；知伯以國士遇臣，臣故國士報之。”襄子乃喟然嘆泣曰：“嗟乎，豫子！豫子之爲知伯，名既成矣，寡人舍子，亦以足矣。子自爲計，寡人不捨子。”使兵環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義，忠臣不愛死以成名。君前已寬舍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故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雖死不恨。非所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義之，乃使使者持衣與豫讓。豫讓拔劍三躍，呼天擊之曰：“而可以報知伯矣。”遂優劍而死。死之日，趙國之士聞之，皆爲涕泣。
不久，趙襄子要外出巡視，豫讓埋伏在趙襄子所必經的橋下。趙襄子騎馬走在橋邊時，馬忽然驚跳起來，趙襄子說：“這一定又是豫讓。”經派人搜捕之後，果然是豫讓。因此趙襄子就責備豫讓說：“你不是曾經侍奉過範、中行氏嗎?知伯滅了範、中行氏，你不但不替範、中行氏報仇，反而屈節忍辱去臣事知伯。如今知伯身死國亡已經很久，你爲什麼如此替他報仇呢？”豫主回答說：“當我侍奉範、中行氏時，他們只把我當作普通的人看待，所以我也就用普通人的態度報答他們；而知伯把我當作國士看待，所以我也就用國士的態度報答知伯。”於是趙襄子用憐惜的口吻感嘆說：“唉！豫讓啊，由於你爲知伯報仇，已經使你成爲忠臣義士了。而寡人對待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你自己想一想吧，寡人不能再釋放你了！”於是趙襄子就下令衛士把豫讓包圍起來。這時豫讓又對趙襄子說：“據臣所知，一個賢臣不阻擋別人的忠義之行，一個忠臣爲了完成志節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大王以前已經寬恕過我一次，天下沒有不爲這件事讚揚大王的。今天我到這裏行刺，按理您應在這裏將我處死。不過我想得到大王的王袍，准許我在這裏刺它幾下，我即使死了也沒有遺憾了。不知大王能否成全我的願望？”趙襄子爲了成全豫讓的志節，就當場脫下自己的王袍由侍臣交給豫讓。豫讓接過王袍以後拔出佩劍，奮而起身，然後用劍刺王袍仰天長嘆：“啊！天哪！我豫讓總算爲知伯報了仇！”豫讓說完話就自殺而死。趙國的忠義之士聽說以後，都落淚惋惜不已。
豫讓的行爲可以驚天地泣鬼神。智伯能得到豫讓的忠誠如此，也應是非凡之人。他的殘忍決絕也是超人，所以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家臣豫讓。都不得好死。
好了，我們來看看修昔底德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吧！
這就是伯羅奔尼撒人的計劃,他們馬上就實行起來。他們在晚間達到尼塞亞,使船艦下水。但是他們沒有照原來的計劃實行,馬上航往庇裏猶斯。他們害怕這樣作所引起的危險;同時，據說，風的方向阻礙了他們。他們航往面向麥加拉的薩拉米地角。那裏有一個小的要塞和一個三條戰船的分艦隊，這個分艦隊是用來防止麥加拉海港船舶的出進的。他們向這支軍隊進攻，把這些戰船空着拖去了,然後出乎意外地進攻要塞,開始蹂躪薩拉米其餘的地區。
斯巴達人的突襲。
烽火燃燒起來了。雅典得到警報,知道敵人的進攻,因此產生了和這次戰爭中任何一次恐慌一樣大的恐慌;因爲城裏的人民以爲敵人已經航入庇裏猶斯而庇裏猶斯的人民以爲敵人已程取得薩拉米,正將航入庇裏猶斯港口。真的,他們能夠很容易航入庇裏猶斯港口,假如他們能夠設法克服他們的恐懼心理的話;當然，單是風是不會阻止他們的。
描寫雅典人的恐懼。突襲總會讓人手足無措的。
在黎明的時候,雅典人召集他們在庇裏猶斯所有的軍隊,把船艦下水，很匆忙地在大聲叫喊中登上船艦。他們領導這個艦隊駛往薩拉米，用他們的陸軍防守庇裏猶斯。伯羅奔尼撒人已經蹂躪了薩拉米的大部分土地;但是當他們知道援軍將要到了的時候,他們匆忙地回到尼塞亞,帶着他們的俘虜、掠獲物和在布多隆姆要塞守衛的三條船艦。同時,他們因爲他們船艦的情況大爲喫驚,這些船艦下水不久,就巳經漏水了。他們到麥加拉之後,即又步行回到科林斯去了。雅典人在薩拉米沒有找着敵人後，也回去了。此事發生之後,他們採取辦法,注意以後更好地保衛着庇裏猶斯。港灣的人口也封鎖了,幷且採取了其他戒備的措施。
喫一塹長一智。雅典人不會再次上當。
第十章西塔 爾西斯在馬其頓的戰役。
福密俄的回國
大約同時，在冬季開始的時候，色雷斯地方奧德里西人國王特里斯的兒子西塔爾西斯進攻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的兒子柏第卡斯以及色雷斯的卡爾西斯人。西塔爾西斯的目的是希望對他所允許的一個諾言得到實現，同時也履行他自己所作的一個諾言。在戰爭之初,柏第卡斯受到窘迫,他和西塔爾西斯訂立和約，承認他和雅典人和解而西塔爾西斯則不恢復他的兄弟腓力的王位，因爲腓力是反對他的。但是柏第卡斯幷沒有遵守這個條約。在那個時候，西塔爾西斯在和雅典人聯盟@的同時,也承認停止和色雷斯的卡爾西斯人的戰爭。因此，他遠征卡爾息狄斯有兩個理由。他帶在身邊的有腓力的兒子阿明塔斯,⑧想立他作馬其頓王;有雅典的使者,他們碰巧正在他那裏商量此事;有哈格濃,他以哈格濃爲將軍;③因爲他認爲雅典也要派遣一個艦隊和儘量多的軍隊來支援他,以和卡爾西斯人作戰的。
分述色雷斯與馬其頓的矛盾。
西塔爾西斯首先率領奧德里西人，然後召集希馬斯山⑤和羅多彼山⑥之間,下至海邊，他所統治下的色雷斯部落;後來又召集希馬斯山脈那一邊的基提人和多瑙河⑦以南，向攸剋星海⑧一帶的其他部落。⑨他又召集了許多色雷斯的附屬山區部落,他們是以短劍爲武器的。他們稱爲提伊人，大部分是住在羅多彼山上。有些跟着他作僱傭軍，有些是作志願軍而來的。他又召集了阿格里安尼亞人、雷依亞人,以及他統治下的其他培奧尼亞人部落。這些部落生在他的帝國的邊疆上，他的帝國的邊緣是雷依亞的培奧尼亞人和斯特賴夢河,(這條河從斯康姆布拉斯山下流出，通過阿格里安尼亞人和雷依亞人的土地;在這個地區以外，住着獨立的培奧尼亞人。在特里巴利人(他們也是獨立的)的方面,他的帝國以特累里斯人和替拉提亞人的居地爲界，他們住在斯康姆布拉斯山之北,向西部擴展到奧斯西阿斯河邊。⑨
介紹西塔爾西斯如何利用伯羅奔尼撒戰爭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奧德里西帝國③的海岸線是從阿布提拉到攸剋星海中的多瑙河口。一條商船依照最短的途徑沿着海岸航行，沿途有風向船尾吹着的時候,須要四天四夜的時間;一個跑得快的人由陸地上沿着最短的途徑,由阿布提拉到多瑙河,須要十一天的時間。它的海岸線長度就是這樣的。至於它內地的廣度，一個走得快的人由拜占庭到雷依亞人住的地方和斯特賴夢河(內地離海最遠的地方),須要十三天的時間。在西塔爾西斯的繼承人撤西斯④統治的時候,他把貢稅增加到最高額,從土著地區以及希臘城市收入的貢稅總額約金銀四百他連特。除素的和矯花的織物及其他材料之外,還有作爲禮物貢獻的金銀，其總額至少和這個數目相等。這些禮物不僅送給國王,而且也送給奧德里西人的要人和貴族。真的,這裏的現成習慣和波斯王國的習慣正相反;⑤國王是收受禮物而不是給予禮物的;他們認爲當人要求自己的禮物而不給予時,比自己向人要求而被拒絕時更是有失體面的。這種風俗在其他色雷斯人中間也是流行的;但是因爲俄德里西人的勢力大，所以這種風俗在他們中間特別流行，因爲如果不事先送禮,那麼,無論什麼事也不可能作成功。因此,它成爲一個強大的王國。真的,在金融資源和普遍繁榮方面，它是愛奧尼亞灣和攸剋星海之間所有歐洲國家中最大的一個國家;雖然在軍隊的力量和人數方面,它顯然不如西徐亞人,③他們是無可比擬地比歐羅巴任何其他部族都要大些。事實上，如果西徐亞人聯合起來,就是在亞細亞，也沒有一個部族能夠單獨地抵抗他們的，雖然在賢慧地管理他們自己和聰明地使用他們的資源方面,他們卻在一般水平之下。
這裏介紹奧德里西帝國的政治體制和風俗。修昔底德覺得他們不如希臘人那樣賢惠地管理自己和聰明地使用資源。“國王是收受禮物而不是給予禮物的;他們認爲當人要求自己的禮物而不給予時,比自己向人要求而被拒絕時更是有失體面的。”這一點跟東方人有點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