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電話線

我二樓值班室的後窗戶外,懸掛着一根電話線。它是過去人們普遍使用的那種電話線,裏面是貨真價實的二芯的全銅的導體材料,外皮由高密度聚乙烯材料組成,顏色是常見的黑色。

這一根電話線,在窗外懸掛了多少年?是什麼時候被廢棄的?我不知道。興許,值班室的鐵質大立櫃頂上,放置的那一部落滿灰塵的紅色按鍵電話機,知道準確的答案。只可惜電話機沉默不語,跟窗外的那根電話線一樣,成了兩個被人們廢棄了的孤獨的物件。

我是去年夏天來這家醫院工作的,一開始還沒有進入工作狀態,也不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也沒那份閒情雅緻觀察周圍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現那根電話線。

一個月以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下午,當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二層的值班室裏,欣賞窗外雨景時,但見一根電線在風雨中搖晃,在它的吸引下,我走到窗戶前,才注意到那根電話線的存在。

從那以後,我只要在值班室裏,就免不了看上它幾眼。那根電話線所在的位置挺隱祕的,沒有風的時候,它恰好躲在推拉窗戶的窗擋後面,靜止不動,讓人不易察覺。它是從三層樓頂自然垂直而下的,斷了的尾部,耷拉在二層的窗戶下,想要完全把它掐斷,必須上三層的樓頂才能做到。可能是醫院考慮,專門掐斷它挺費事的,再說,它懸掛在那裏也不礙事,就這樣把它留了下來。

幸運的躲過一劫的那根電話線,經過長年累月風吹日曬地侵襲,漸漸地老化,已經褪去黑色的光澤,被一層灰塵包裹着,呈現出一派落魄的模樣。

徐徐夏風颳來,它總是隨風輕舞。要是刮東南風,它在西邊的窗戶外輕歌曼舞,若是刮西北風,它在東邊的窗戶外翩翩起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有幾分嫵媚的姿態。

每當狂風大作,拿根電話線,就成了“一隻孤立無援的任人宰割的羔羊”。狂風時而把它掀到空中,時而將它往地上摔,時而讓它上下翻滾,時而令他左右搖擺,時而把它吹到東邊,時而把它刮到西邊,那一副慘狀,我有點不忍直視。

我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凝視着窗外那根被廢棄的電話線,想着,它曾經也擁有過輝煌的時刻,它連接着千家萬戶,每天都爲天各一方的人們搭起一座看不見的橋樑,把問候、真情和溫暖送給對方。那時候的它,多麼靚麗,多麼耀眼,多麼風光。

在日新月異的手機時代,那根電話線,慘遭淘汰,被人們遺棄在窗外,成爲一個大煞風景的多餘的物件,任憑風吹日曬,在落寞中,度過自己孤獨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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