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游戏 4



浓黑的夜像是实质,我打开天窗,靠月亮的位置判断进程,他起先双手扶着方向盘唱歌,把远光和近光不停切换寻找着乐趣,高速公路异常宽阔,仿佛双向十车道或者更多。天窗一半就卡住了,月亮的屁股都没看着,我暗自骂了几句,也许就没有月亮吧。大片的黑压下来,车灯像两把剑穿刺缩回再穿刺。我靠着副驾驶的座椅,手在兜里掏烟,口袋很深,我把整个胳膊都伸进去,仍是一无所获,索性放弃了。我歪头看他,他不再唱歌了,陷入一种困顿,从侧面看过去,眉毛中间的拥挤极为突兀,不太真实。

你是不是困了,我说,可是你刚才还在唱歌。他没有理我,车灯不再变换,光消失在道路远处也只能顺带照亮几条白线而已。我唱什么歌了?他问我,用一只手擦了擦额头,试图把那块凸起按平。你哼了几句,我也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情兴奋,可是这会看上去又困,如果不行我来开车,另外,车里有烟吗?我感觉说了好多,有点讨厌自己。是啊,真是善变是不是,人都是善变是不是,哈哈!他不停地笑,过了一会儿,他的头垂在了方向盘上,喇叭被砸响了,发出巨大的嘀。

我摇晃着他的身子,他猛地惊醒,坐直,说,你干吗。我说,我来开吧。于是他把车停下,我下了车绕过去。高速上像是起了大雾,有东西在往脸上扑,有点疼。过往的车一辆也没有,我愣了一会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太陌生了,这一切。

他打开车门出来,我看到他黑色的身上有红色的光斑,我说,你身上这是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着我说,你身上不是也有,真的可怕。我没有注意,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同样是黑色中带有暗色的红,这是什么?他说,是不是可怕。我说,好像是。他说,后备箱还有个女人呢,是不是更可怕?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有风吹来,有些寒冷。我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那些红离自己更近了,我开始有些害怕。我叫了叔父的名字,我说,张重新,你杀人了。他说,你以为我们要去哪?我说不上来,他继续说,你也跑不了,你跟不跟着我,都跑不了。

我不太理解现在的状态,叔父开车带着我,还有一个应该是死掉的女人,我们趁着浓郁的夜色逃亡。这条高速公路实在是太宽了,它像大海一样阔,没有边缘,也就无法把灯射在那些应该有的反射标志上,才会像扎进深海的鱼,我们甚至可以向垂直方向移动,地面和天空几乎连成了一片。

他说,你来开吧,该死的,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他下车从后备箱处绕,走到副驾驶坐进去。我看到了他的另一侧面,眉心的凸起还在,像是在生长的犄角。我说,我衣服的口袋掏不到底,你试试你的。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理会,仿佛是一个座椅。我走到后备箱,想打开看看。我问,你好,里面有人吗?我不记得我刚才做过什么,或者说我不记得我们做过什么,如果身上的这些是你的,那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你看,还可以做些什么呢?我又说了好多,更加讨厌自己了。

于是我打开后备箱。

只有一只小白兔在笼子里吃着草。我感觉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我关上后备箱,走回驾驶室坐进去。我说,里面没有女人。他说,我睡会,你开吧。我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发动,我不确定轮子是不是在转,感觉我们很像在飘。我说,张重新,后备箱没有女人。他说,可能是跑掉了吧。我说,怎么跑掉的?他说,爬出来,跑掉的,就这样。

我点点头,感觉跑掉了是个好事,同时又有些好奇是个什么女人。我说,你怎么杀掉的她,她是谁,如果她死了又是怎么能够跑掉的,我想不明白,另外你身上有烟吗?我没有等他回答,就十分讨厌自己了。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在公路上开始旋转,我把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冲出去。我在期待一个可以碰撞的点,接触就是结束,我想。叔父歪头看我,随即又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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