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祭

文.圖/英歌h

又是一年冬至將至,前三後四是掃墓祭祀的日子。因爲疫情防控的需要,逝者因安息之所不同,也就有了不一樣的待遇。

比如,本地市本級所有公墓及相應骨灰堂等殯葬機構暫停市民羣衆祭掃活動,統一由市殯儀館集中免費代爲鮮花祭掃。而那些早已安息在山野林間的逝者,依然可以享用到親人們供奉的香火。

所以,祭品店裏依然生意興隆,花樣疊出,被子越做越精緻,第一次看到黃銅色的火籠(也許不是這個字,就是像一隻小籃子,冬天裝上炭火用來烘手取暖),王兄眼前一亮:

“這個好!老孃最喜歡!”

店主夫婦忙得不亦樂乎,蹲在地上,一樣一樣往黑色的大塑料袋裏裝,一邊裝一邊嘟囔着:

“2+4=6,6+5=13……”

雖然買祭品不像買菜還要討價還價,但也不能不識數呀。

“老闆,6+5=13?”

拎着滿滿兩大袋祭品出了店。對此事,我不太發表意見,讓店主划算,按通常的慣例,往裏裝就是。但依我真實的想法,最好就買一束鮮花,既表達了心意,又清爽乾淨,省得煙熏火燎、烏煙瘴氣的。我一直傾向於厚養薄葬,老人活着時,千方百計讓他(她)喫好、穿好、玩好,開心每一天,去了就讓他(她)安息,陰陽兩隔,兩不相擾。

但我什麼也沒說,入鄉隨俗吧。

第N次穿過竹林小道,彎過山路,爬上向陽的那片山坡,去祭奠公婆。一切如常,香燭伺候,一堆祭品 熊熊火光中化爲灰燼,兒女們唸叨唸叨,最後鞭炮炸響,聲音在山野間迴盪。

還有一座墳,離得有點遠,要穿過一片樹林、繞過一座水庫、爬過一道坡,再下到一片山坳裏。這條路也走了N年了。

在那片墳地,這座墓顯得很小、很舊,水泥剝落,紅磚斑駁,墳頂雜木叢生,但和周邊的大墓小墓一樣,從未少過香火,每年清明、冬至、春節,這是王兄的兄弟姐妹們必掃的一座墓。墓主卒於玍午年七月二十三,那一年是2002年,碑是以孝侄和侄孫的名義立的,孝侄就是王兄兄弟倆。這裏安葬的是他們父親的親弟弟。那一年他走時73歲,一晃快20年了。

孝道傳家,這一點,身爲太原王氏一族這一戶王家的兒媳婦,我是深爲感動的。如果不是他們的堅守盡孝,這座墳就是一座孤寂的荒冢,早被草木埋沒了。

這位叔叔當年曾當過兵,後轉業到地方,在當地鄉政府做事,做的都是些事關農民羣衆切身利益的事,自然就會得罪人。據說有一天,有個人衝進辦公室,“啪”地一拍桌子,把叔叔給驚嚇着了,結果就落了毛病,也治不好,一年總要發作幾次,發作起來,罵人打人,抓起磚頭砸王兄家窗戶。叔叔有老婆,還有個女兒,老婆受不了艱苦的生活和叔叔發病後打她,帶着女兒跑回江西孃家,一去不返。

叔叔的老婆命也挺苦,女兒帶到20歲就嫁人,生娃時送了命,給她留下個外孫。叔叔因不肯同哥哥一家同住,雖常受接濟,但畢竟孤苦一人,一日三餐對付,最後因肝腹水、肝硬化去世。

叔叔的一生令人唏噓,雖孤身一人,但離開這麼多年,每逢年節,有侄子侄女們供奉,地下有知,應感欣慰。但身後的溫暖,怎抵得上生前享一天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即使這身後的溫暖,又能延亙多久呢?還能指望再下一代、下下一代的侄孫、重侄孫們,再到墳前來燃炷香麼?

不過,忘記如何,記得又能怎樣,活着時能享受則享受,該盡心就盡心,生命寂滅,萬事皆空,香燭紙活,不過是生者告慰逝者和生者的一種形式。

生命,總會以某種載體,直接、間接的,可知、不可知的,在延續,找不到始,也見不到終……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