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女兒高考失利，她選擇了復讀。時光匆匆，轉眼間高考的日子再次臨近，我漸漸地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變得惶惶不可終日。好在老公很淡定，不斷提醒我，復讀的娃高考壓力更大，不要將自己焦慮傳遞給孩子，並和我商量好許多實際問題。今年由我陪考，也是經過了一番權衡的：老公班上的學生難以管教，且馬上面臨中考，加之擔心他睡覺打呼嚕會影響孩子休息等原因。
考試前一天，看着女兒整理了滿滿的一箱子書要帶上，我欲言又止，覺得帶太多根本沒有時間複習，又擔心因爲沒有帶齊資料而落抱怨，最後我選擇了閉嘴，並默默地將幾件日常用品添加進包裏。
住宿的地方是早在四月份就預定好的。那天，我和老公步行考察了考點附近幾乎所有的農家小院和賓館，最後定在一個相對僻靜的小旅館，距離考點步行只需六分鐘，價格當然不菲，貴就貴吧！畢竟在孩子高考時，家長除了出錢，渾身上下都充斥着幫不上忙的無力感。
乘同事的車到達住處時，正是晌午，趕緊安排孩子午休，看着她漸漸入了夢鄉，正欲睡去，忽然門外一陣吵嘈之聲，聽聲音是前臺女子和一操外地口音的男子閒聊，聲音欲來欲大，在寂靜的樓道里引起陣陣回聲。向來好脾氣的我突然怒火中燒，踮着腳尖走至前臺處，質問道：“今天住在這裏的都是要高考的孩子，他們需要休息，你難道不淸楚嗎？”那男子看我面露要吵架的“兇相”，站起身來悻悻地走掉了，女人臉紅了，面露羞愧之色。回來躺到牀上，感覺自己反應過激，有些失態了，心中暗自發笑，當時沒有照照鏡子，但自己臉紅脖子粗的“醜態”，一定像極了護雛的老母雞吧！
領回了准考證，女兒複習了一會功課，便不停地來回翻書，一向沉穩的她忽然焦躁不安，決定帶她出去散散心。大街上，人羣、車流來來往往，唉！難得這麼清閒，除卻了陪考的煎熬，今天應該是美好的一天了！在袁記小喫店要了份涼麪，一大盤子，夠我們娘倆喫，味道還好，只是面有些太勁道，喫下去涼颼颼的一道子直到腸胃裏，我開始擔心消化不良。去超市遛了一圈，女兒要買常喝的一種速溶咖啡提神，我內心有些抗拒，擔心考試期間午休睡不着，最終咬了咬牙，買了。
女兒又提議去廣場看夜景，爲了節省時間，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廣場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轉了一圈，她心情沉重，覺得沒意思，正待離開，廣場的噴泉突然開放了，又停留了幾分鐘，欣賞了一會那起起落落、變化神祕莫測的水柱，便決定步行回家。走累了有助睡眠。途經夜市，架不住美食的誘惑，她又吃了蛋糕、蛋撻、香瓜、櫻桃等，還喝了奶茶，我一面笑她的肚子成了大雜貨鋪子，一面憂心忡忡，又去藥店添置了治療拉肚子的藥物，以備不時之需。
到賓館後八點四十，女兒做了幾道數學題，只錯了一個，心情大好，躺下很快就睡着了。我屏住呼吸好久才睡着，卻沒睡踏實，一會夢見考試遲到了，一會夢見女兒不願意進考場等等，恍惚間醒了好幾次，四點十分，忽然手機發出怪叫“紅包來了！”嚇得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撲過手機放入被窩，原來是哥哥發給她200元高考“激勵金”，只是不知道女兒何時設置的了這麼怪異的鈴聲。擡頭看了看女兒，只是翻了個身又睡着了。五點過會，女兒的班主任荊老師發消息詢問孩子的休息狀況，簡單回覆幾句，內心深受感動，師者同樣是父母心，肯定也沒有休息好。我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發呆，時光一寸一寸移進窗戶，天大亮了。躡手躡腳起牀洗漱，買回早點已經七點，叫她起牀，老師如約打來電話鼓勵和安慰，她也逐漸平靜下來，背誦了一會古詩詞，看了看作文素材。她忽然預感作文將與冬奧會有關，我在網上搜了一下，也沒找見相關內容，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便出門了。
到達考點八時二十分，校門口早已圍得水泄不通，人頭攢動，家長們大多面色凝重，相識的不相識的都在低聲交談，久久不肯散去，有些家長直接坐到臺階上，真正拉開了陪考的架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考場，我竟不住有些哽咽，爲了她的辛苦努力，也爲着我幾年的陪伴。等待的時間總是十分煎熬。好在朋友的孩子也參加高考，她打來電話，約我去她住的地方坐坐。這樣，我們漫天閒聊，內心的焦慮緩解了一些，考試期間喫飯又有了着落，免去了她喫壞肚子的擔憂，心情順暢了許多，真好！
早在十一點，我就在考場門口守着了。家長們都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裏三層外三層，焦急地等候着，望眼欲穿，直到十二點，考場門終於打開，孩子們一個個躍出來。我被夾在中間，生怕女兒看不見，伸長了脖子，拼命地擠到前面。女兒終於出來了，見面就說：“作文被我猜着了，果然與冬奧會有關，可今早沒搜到素材，我氣的胃都抽筋了。”頓時，我爲自己的大意而懊悔萬分。
午休的時間，旅館安靜極了，我怕睡過頭，悄悄追了半集電視劇。下午去考場途中，女兒說最擔心考數列證明題，她一般無從下手。出考場後她垂頭喪氣，果然被她猜中了，大題是數列證明題，很難。她看到班級羣裏有人說數學某道題答案是30，心態有些崩了，說那是自己最有把握的一道，答案14。我安慰她，讓她考一門忘一門就好。爲了不影響自己心態，她忿忿地開啓了QQ羣全員禁言模式。走到一家精品店，她指着一對耳釘說喜歡，又絮叨說自己一副最喜歡的耳釘丟失了。我果斷買給她，二十錢博我娃一笑，何樂而不爲呢？
女兒最弱的是理綜，飯後她開始複習，我坐在旁邊看着，徒增了幾分憂心，索性戴上耳機，追個電視劇。《人世間》果然是個好劇，兩天來我總共看了兩集，卻看得無滋無味。夜裏，女兒唉聲嘆氣，睡不太踏實，我也惡夢連連，半睡半醒。2點18分，我徹底醒了，看着窗外。5點多，女兒醒來上廁所，鑽進了我的被窩，一邊喃喃唸叨：“理綜，我愁的麼！”，我摟着她，一面拍着肩膀安慰她：“題難大家都一樣的。你在考場上認真對待就可以了！”
女兒去了考場，我回房間收拾好東西，在牀上眯着了。恍惚間彷彿街道上有一衣衫襤褸的老頭，抱了半塊西瓜，不知家長羣裏誰大呼一聲：“今年數學題就是他出的。”家長又圍過去，追着他，質問他爲什麼出那麼難的試題，最後演變成一場武鬥，那人抱頭鼠竄。忽然驚起，原來又是南柯一夢，時間才僅僅過去7分鐘。
理綜的題果然又難出了新高度。走出考場，女兒大呼小叫：“今年怕是隴東學院都考不上了！”
高考不過是生命歷程中的一場仗，今後的人生還會有多種可能，沒有人因爲高考贏得一切，也沒有人因爲一場考試輸掉人生，經歷了，成長了，就足夠了，無論考好考壞，你都是媽媽的乖女兒。此刻，媽媽正紮在考場外的家長堆裏，等候我娃回家喫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