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座暖暖的城

文/賈小亮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城,或華麗璀璨、溫婉爛漫,或氣勢宏偉、霓虹炫目,或可望山覽川,或可觀海聽濤。而我的心中也藏着一座城,一座默默無聞其貌不揚的小城。每當想起它,我的心裏便暖暖的,那就是西峯——一座古老而厚重的城市。

        我與西峯結緣源於我的伯父。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在西峯工作,後來官至地委統戰部副部長,住的地委家屬院與原慶陽師專(現慶陽一中)僅隔一條馬路。然而,在最初的記憶裏,西峯這座城市,對我這個鄉下黃毛丫頭並不十分“友好”。第一次去西峯具體是哪一年,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大約是八十年代末,我上小學時候的某個寒假,父親帶我到西峯伯父家。我很興奮,也很忐忑。早晨天不亮就出發了,我坐在自行車的橫樑上,父親氣喘吁吁地騎行,幾個小時纔到縣城,將自行車寄放在小姑姑教書的東街小學,再乘上汽車前往。對於當時路途的風景我現在已經描述不出了,只依稀記得車子行駛到董志塬時,我驚奇地看到了大片枯綠泛黃的麥田,一直延伸到眼睛望不到的遠方。家家戶戶門口臥着好幾頭大牛,在我的記憶裏,那牛可真夠大的,像小土堆似的,卻又威風凜凜的。到達西峯時已經將近黃昏。我拉着父親的衣服後襟,一邊移動腳步,一邊東張西望。對於一個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的小丫頭來講,西峯簡直是個“大都市”。我覺得處處都是新奇,眼睛都忙不過來了。快走到伯父家樓下時,一個不留神,只聽“咣”的一聲,我的腦袋撞在了一個三角狀的鐵柱子上,額頭頓時腫起一個大包,疼痛鑽心。我低聲啜泣着跟隨父親上了樓,伯母看見了,急忙用冷毛巾敷住了,還翻找出姐姐穿小了的一套紅色小西裝,換下了我屁股處打着布丁的舊衣褲,我的心裏頓時覺得暖暖的,終於破涕爲笑了。

      上初中之後,去西峯的機會漸漸多起來了。爲了幫我提高學習成績,每年放了寒假,伯父就回家接我,我坐上他單位那輛淺綠色吉普車,內心好不得意。伯父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姐姐只比我大兩歲,他們品學兼優,後來均畢業於名牌大學,其中任何一位都足夠充當我的“補習老師”。

      這座城市最吸引我的莫過於美食。伯母爲人賢惠,又燒得一手好菜,接近年關,她忙出忙進,廚房煙火瀰漫,油餅、雞肉、魚肉、丸子、湯圓、餃子、蝦片、火鍋、各色青菜等源源不斷地端上餐桌,對於吃了一個學期開水泡饅頭就鹹菜的我來說,樣樣都是珍饈美饌,垂涎欲滴,頓頓喫的肚子滾圓。有時候姐姐們還帶我出去玩,走到南亞商場附近,冰糖葫蘆、粘牙的糖果、烤地瓜等各式各樣誘人的特色小喫擺在街面上,從門口一直延伸成一條長龍,商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我便直勾勾地盯着,饞得邁不開步。那時候伯父家經濟並不寬裕,但姐姐們對我從不吝嗇,總會抹出口袋裏的角幣買上一兩樣讓我解饞。我們常常光顧的是門口那剛進去那家涼皮店,坐下來每人點一份口味不同的小喫,或擀麪皮,或黑米皮,或釀皮,相互夾着喫。有時候還會買幾隻雞爪子帶回家裏啃。在闊綽的時候,我們還去喫過“三味”麻辣燙和師專門口的那家飛天牛肉麪,那滋味現在想起來都讓人口水直流。

      在西峯過年,除喫到許多美食之外,我還會得到和哥哥姐姐們同樣可觀的壓歲錢。伯母當時在銀行上班,她提前換好嶄新的票子,在大年三十晚上發給我們。在西峯生活的還有我的七爺爺和兩個叔叔家,過年相互走訪,免不了給小孩壓歲錢。有一年我的壓歲錢竟多達二百多元,交過學費還有剩餘,令夥伴們羨慕不已。

        這座城市還給予過我精神的營養,爲我今後的成長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在寒假裏,哥哥姐姐們都會認真檢查我的作業,出現錯誤及時糾正,使我在學校裏學的知識得到鞏固和提升。我的伯父六十年代畢業於蘭州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寫得一手好文章,家裏擁有許多藏書,對我來說更是一座知識寶庫,每天作業之餘便廢寢忘食地“啃”着書本。有一年寒假正在熱播《三國演義》,我先讀了書再看電視劇情,居然把那本書讀了個一知半解。後來還讀了《西遊記》及一些外國名著等。中學時代,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師當作範文朗讀,無疑是因爲在那個課外讀物極其匱乏的年代裏,我比其他同學汲取到了更多寶貴的“精神食糧”。

        伯父伯母對孩子們絕對是“放養”態度,從不強迫我們去學習,因而在西峯的日子裏,我們也常常自由地外出逛街,足跡遍佈哥哥姐姐們認爲好玩的地方:在慶陽師專的院子裏散步、打羽毛球、騎自行車,也去過東湖公園和少年宮,甚至打算去飛機場看飛機,只因哥哥騎自行車帶我被交警攔了下來而作罷。陰雪天呆在家時,也可以看電視、玩紙牌。記得有一回哥哥、姐姐還有表姐幾人玩紙牌麻將,並立下規矩,輸一次上繳一毛錢。我不會玩,充當管帳的角色。玩了半個下午,最終籌到六元多錢,我們約定晚上去百貨大樓上新開那家叫“黑森林”的歌舞廳玩。那時歌舞廳在西峯剛剛興起,很受年輕人的青睞。臨出門前,不知是誰突然提議:“亮亮是未成年人,舞廳怕是不讓進去。”看着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出了門,我頓時覺得失落極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伯母幫我理了理毛亂的頭髮說:“歌舞廳沒啥好玩的,聽名字‘黑森林’就知道里面黑洞洞的,一點也不好玩。”到現在我也沒去過歌舞廳,不知道里面了是否當真“黑洞洞”的。

……

      後來我去蘭州了讀完中專,參加工作,結婚生子,每次到西峯學習或者參加自學考試,我都心安理得的住在伯父家裏,享受這座城市帶給我的溫暖,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切會戛然而止。2003年,我的伯父突然去世,伯母搬到西安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之後每次去西峯,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躺在賓館冰冷的牀上,我懊惱地想,這座城市再也不屬於我了。 幾年後,表弟畢業後在西峯工作,小姑姑和姑父退休後搬了過去,侄子也在西峯安了家。每次去西峯都會受到更加熱情的款待。漸漸地,西峯這座城市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情,在我心中又暖起來了。

        如今的西峯城,一路向南延伸,已經和董志鎮相接攘,繁華的歧黃大道兩旁,高樓林立,彩虹橋橫跨於南湖之上,變成了地標性建築。和諧廣場、東方麗晶茂、千旺廣場,地下商業街、高鐵站、飛機場、海綿公園……,西峯在努力追趕着時代發展的步伐,處處洋溢着現代化大都市的氣息。車水馬龍,燈火闌珊,徜徉街頭,便置身於在一片國泰民安的祥和之中了。

        如果有可能,就在這暖暖的城市裏安個家順度晚年吧!我暗暗下了這樣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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