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斤半的這場架打下來，我明顯的感到了周邊氣氛的變化，身邊師傅們對我的態度是多雲轉陰，這也不怪他們，畢竟徒弟打師傅的很少見，雖說三斤半不是我的師傅，但和我的師傅是差不多年紀的人，這樣一來就讓那些師傅級別的人對我有了看法，至少認爲我有點以下犯上的意味。
其實，那天下午，一位和我能說得上話的女師傅專門過來和我說話，她說三斤半中午飯都沒喫，哭了一中午，說我不該下手那麼狠，畢竟是師傅，該給他留點面子。
我能懂得她要表達什麼，我客氣的用一句:“他自找的。”回絕了關於面子的問題。但當我得知三斤半作爲一個男人哭了一下午，我內心還是有些覺得自己不該。
這其實是藏在心底的，或是說骨子裏自帶的善良，是一種柔軟，但此刻的我極其需要的是給他人一種狠的印象，既然前面我的歷來順受改變不了什麼，甚至帶來羞辱。
工廠子弟學校的公交車站，歷來等車的人比較多。八十年代的公共交通不發達，這條貫穿漢口南北的主要幹道，從黃埔路向北只有三條公交線路，其中一條還是遠郊線路，遠郊線路一小時一班車，票價還貴，進城區的人極少數乘坐，剩下的兩條線路，從未能準點運行過，而且還大部分站點重疊。這也就意味着，黃埔路以下衆多的人要到城區逛街，辦事，走親訪友都只能靠這兩天線路的運力。
這兩天線路在我們廠區和宿舍區的運行長度，前後加起來超過兩個站的距離，因此在這兩個車站搭乘公交車，總能遇上從沒打過交道但又相熟的面孔。
車終於來了，大家一擁而上。上車既是個體力活，也是個技術活，也就是說既要拼體力，還要講技術，從車門兩邊往裏擠，比從中間往裏擠，上車的概率要高一些。
我是準備去民衆樂園附近的清芬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西服，順便還想去楊子街轉轉服裝市場。
清芬路那裏有一個全市最大的地下舊服裝市場，據說裏面的服裝全部是從日本和香港走私進來的，對我們這些剛剛告別全民藍和全民綠的青蔥少年來說，那種異國風情的服裝具有極大的誘惑。
我在廠裏見過有人穿着從清芬路買的西服，樣式好看又貼身，腰身的裁剪恰到好處，尤其是女性的，恰如其分的展示出女人柔美的腰線，更讓人喜歡的是不錯的質地和動心的價格。
我比較順利的擠上了車，車廂裏已經擠得慢慢噹噹的，我費盡力氣在上車的第二個階梯上面勉強的站住了腳，整個人的平衡全靠舉過頭頂撐住車頂棚的雙手維持。我的身後還有四五個人，有兩個站在第一個階梯上，兩隻手一隻從外面扒着車牀，一隻扒着關不上的車門。這種方式我也常常使用。
即將入春的季節，武漢還很冷，我穿的棉襖沒有內荷包，我人造革的錢包只好揣在褲子荷包裏面。人越是擁擠的地方，扒竊的就越多，我在雙手支撐身體的同時，時刻保存着一份警惕。
公交車司機對這種狀況已經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他慢慢的踩下油門，公交車開始緩慢的爬行，如同農村的牛車。
車廂裏的人隨着車輛的顛簸而晃動，讓我聯想到鍋裏的餃子。人貼人的車廂，再加上車的左搖右晃爲扒手提供了作案的便利。
果不其然，我右大腿外側傳來異樣的動作，我立馬轉頭往右下側一看，一隻手從我的褲兜裏快速縮了回去。
“你搞麼事啊？”我朝身後一個小個子男人吼道。小個子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神形猥瑣。
“你吼哪個？”小個子男人裝作無辜的模樣，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在衆多人面前他也不想丟了面子。
“吼你，你剛纔手在搞麼事？”我繼續瞪起眼吼道，我雖然憤怒，但嘴裏還沒出髒話。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小個子男人也不想在我這個對他而言看似小孩的面前掉價，他竟然也對我吼了起來:“你個小雞巴伢瞎了眼睛嗎？老子的手長在身上的，麼樣？”
我被他激怒了:“你給老子嘴巴放乾淨點，你媽的個逼，你剛纔從我褲子荷包裏把手收回去的，以爲老子冇看到嗎？”
面對他罵人在先，後又鬥狠的爛人做派，我直接將他的扒竊行爲揭露出來。
“放你媽的屁。”小個子男人開口罵人。
我本來就有點嫉惡如仇的性格，此刻更難忍他對我的辱罵。
“啪”的一聲，我居高臨下，擡手就是一巴掌實實的招呼在他臉上。
我一動手，原本擁擠的，人貼人的地方，硬生生的騰出了空間。
小個子男人也不示弱，在人羣閃開的同時，他的拳頭也到了我的肋間，沒想到小個子男人有些暗勁，我感到肝的疼痛。
“我去你媽的個逼。”一股熱血衝頭，我什麼也不顧了，擡腿一腳踹向小個子男人的胸口。幾乎和我罵聲同時，小個子男人飛出了車外，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