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的五月十一

臺上繼續着,臺下一波又一波的熱鬧和瘋狂,羅琳的手機震動,是高昱明打來的,她走出會場去接聽。

姆媽問你玩得開心嗎?改不改機票,是不是推遲一兩天再走。

羅琳說還是按計劃,明天一早去浦東機場。

姆媽準備了一包喫的讓你帶給蓓蓓和薇薇。

姆媽就是這樣,羅琳嗔道,溫哥華什麼買不到呀。

年紀大了,隨她吧,讓帶就帶好了。高昱明說。明天讓司機一起帶過來,還要啥?

羅琳放下了電話,老公高昱明是個好好先生。他一個男人把一家四個女人都照顧好了。

加拿大移民申請下來的時候,兩人都過了四十了,當初高昱明父親病重,說起一生,唯有沒個孫子的遺憾,讓兩人都垂淚。其實要生早可以生,只是高昱明說不想生個孩子還躲躲閃閃。這下有了加拿大綠卡,兩人覺得可以生個名正言順的兒子了,可惜努力半年都沒有結果,又分別在中國跟加拿大都做過試管嬰兒,最終放棄,高昱明精子存活度極低,羅琳也覺得人工取卵實在太過疼痛,何況兩個女兒也還爭氣,又高又美又懂事,還會念書,再說高父走了幾年了,大家的心思都淡了,都什麼年代了,香火不見得還是隻有兒子才能傳承吧,兩人也就放棄了努力。

羅琳這樣想,剛想再進會場,又有電話打進來,是陌生的電話,她接了,是陳峯,你走了?他問

她本來想進會場,被他這樣一問,回道:是的。羅琳便轉身,預備走向自己的房間。明天她要趕到浦東機場,她看看錶已經十點多了,也好,不如早點睡吧,她想。

去酒店二樓酒吧喝一杯吧,他提議,這裏人太多,我們二十幾年不見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她本想拒絕,一聽生日,看看手機顯示今天是五月十號,他的生日?她不記得了。她只好在大堂坐下等他出來,他好像熟門熟路一樣,帶她來到了酒店二樓的酒吧,要了個角落,羅琳見他跟服務生招呼的手勢,說的話都瀟灑自如,她笑着問:你經常來這種地方。

陳峯老老實實答:是的。開公司嘛,應酬免不了的。

羅琳說,是的,我老公也是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聽說你們移民加拿大了,陳峯問,在哪個城市?

在溫哥華,她回答

住哪裏?他又問

西溫

哦,好地方呀,這兩年那裏房子漲得太厲害了。

陳峯閒扯了一會兒,羅琳插不上什麼話,心裏也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聽他突然說,我也剛剛從加拿大過來。

哦,你們也移民了。她說

不是,我在維多利亞買了房子,剛把兒子跟女兒弄過去讀書

哦,那你太太孩子陪孩子?

沒有,我剛剛離婚了。

她聽了,不知所措,像聽到熟人喝醉了大講自己的隱私,聽了不舒服,自覺不該聽,但心裏又伸出一隻小手來,要去招引。

我剛剛離婚不久,陳峯自言自語,兩個人三觀不一樣生活在一起很痛苦。我覺得兩個孩子跟着我比較好一點。

那你怎麼照顧孩子呢?還是你也準備放棄這裏的一切,也移民去加拿大?羅琳問

現在這個時代是屬於中國的,這裏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孩子們上學,我兩地跑吧,我姐姐已經病退,可以幫我去照顧孩子。

羅琳不知該怎麼說,她想起了高昱明和自己這兩年兩地奔波的辛苦,老實說道:來回跑會很辛苦的。

還好,我買的是一年三趟的商務艙套票,睡一覺就到了,我這裏熬夜慣了,到那邊也沒有時差。孩子們嗎暑假和聖誕節都會來,正好加強一下中文。陳峯笑了笑,他還是很樂觀的人,羅琳想,覺得無話可說,就舉起酒杯道,來,乾杯吧,祝你生日快樂。

陳峯笑了,我們上一次在一起過生日是二十年前吧?你每年都給我做一個生日蛋糕。用學校買的雞蛋方糕切成圓,還把蠟燭用拷貝紙裹住了插在裏面,唉,時間過得真快,感覺越來越快。他感嘆,她不知說什麼,只好笑着應和。

兩人沒話找話,扯了一會,都感覺到了尷尬,終於陳峯說,

羅琳,你這兩年都在外面,大學裏的工作辭了?

羅琳說,我不是那麼瀟灑的人,我申請了自費在UBC大學做二年訪問學者,這樣陪兩個女兒讀書,兩個女兒今年九月要讀大學了,我的陪讀使命也完成了,預備回國陪陪我老公了,這幾年他兩地跑,也辛苦,她說。

哦,你女兒上什麼學校

還沒有最後定,她們最想去的羅德島設計學院還沒有給明確的答覆,她說。

那是好學校,我去做過半年的訪問學者,但是現在亞洲學生很多了,他說。

是這樣,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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