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爲什麼欣賞顏回

顏回是孔子最爲欣賞的弟子,孔子曾經公開表揚顏回,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孔子開口“賢哉,回也”,閉口“賢哉,回也”,其欣賞喜悅之情,穿過兩千多年的時空,透過紙張依然活靈活現,如在眼前。

顏回做到了什麼,令孔子如此欣賞呢?是因爲他喫着粗疏的食物,又居住在貧民窟裏,沒有人受得了,他卻不改平日的快樂嗎?

孔子曾經感慨:“三年學,不至於谷,不易得也。”

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辛辛苦苦讀書習武,目的是什麼?往大的說,報效君王,保國衛家,往小的說,不就是謀個前程,博個封妻廕子,光宗耀祖嗎?晚清名臣李鴻章說的直白:“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慾封侯”啊!

顏回這麼高的水平,生活如此清苦,何苦來哉?爲什麼不出來謀個一官半職,改善生活呢?

《莊子》一書,也大量提到孔子與顏回的故事。其中一個故事說,孔子問顏回,你日子過得那麼清貧,爲什麼不出來做官呢?顏回回答說:“我在城外有五十畝耕地,足以喝稀飯,城內有十畝桑地,足以穿衣。彈琴足以自娛,又有先生之道足以快意吾心。所以,我不願意出仕做官。”

這個故事表明顏回不願爲官有兩個原因,一是對物質的慾望低,家裏有點地,喫喝有保障,再多的部分就不奢求了。知足常樂,笑口常開呀。二是心中有道,有道纔是快樂的根本。

那麼,這個道是什麼呢?既然是儒門弟子,好像第一位的追求就是仁義禮智之類,這麼理解當然沒錯,但不全面。我們再看莊子講的另一個故事。

孔子周遊到匡地,被宋國人誤以爲是陽虎,把孔子一行包圍起來,準備對他們不利,弟子們都很慌張,可是孔子彈琴誦詩自若,好像沒有這回事。子路耐不住了,衝進來質問孔子,說:“外面的形勢如此危急,先生還有心情自娛自樂嗎?”

孔子回答說:“子路,來,我告訴你!我討厭困窘已經很久了,可始終不能解脫,這是命啊。我尋求通達已經很久了,可始終未能實現,這是時啊。堯、舜的時代,天下沒有窮困潦倒的人,並非他們都才智過人;桀、紂的時代,天下沒有通達的人,並非他們都才智低下,這些都是時運所造成的。在水裏活動毫不畏懼鱷魚的,這是漁夫的勇敢;在陸地活動毫不畏懼犀牛老虎的,這是獵人的勇敢;刀劍交錯在眼前,視死如歸的,這是烈士的勇敢。懂得窮困潦倒是因爲命,知道順利通達是因爲時,面臨大難而不畏懼的,這是聖人的勇敢。子路,稍安勿躁,一切自有天數。”

聖人之勇,在於知命順時也。

談到知命順時,似乎每個字眼透着消極,但我們看看孔子說過的一段話。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棄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在孔子的這段話中,孔子肯定了人對富貴功名的追求,但他認爲,追求富貴功名應符合兩個要素,一是要以仁;二是要合道。

有的朋友說,道就是仁,仁就是道嘛。如果二者完全一致,爲什麼不說“不以其仁得之”,而說“不以其道得之”呢,道與仁還是有不同的內涵。仁側重人與人相處時當取的價值觀,道有超越性,時也,命也,不是人所能控制的。如果在清明的時代,能夠以仁求富貴,那就求;如果在黑暗的時代,不能夠以仁求富貴,那就算了。

弟子原憲問什麼是恥。孔子回答說:“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國家政治清明,出仕做官喫俸祿。政治黑暗,你出仕做官喫俸祿,就是羞恥了。意思就是說,黑暗之時,你不能改變什麼,但也不能助紂爲虐呀。這強調的還是一個“時”字。

孔子稱讚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大概是在表揚他,“知時也,知時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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