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往憶

從前誰家裏若是有一部電話,那可是一種身份和財富的象徵。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家裏能夠裝一部固定電話,那是必須達到一定職務級別的人才可以,九十年代初開始允許普通家庭申請安裝電話了,可是一部固定電話的初裝費要四五千元,對於大多數的家庭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

1993年的九月,媽媽生病了,爸爸陪着媽媽回上海老家看病去,我在家裏就像丟了魂似的,每天都在想媽媽今天怎麼樣了,那時候我們家裏還沒有電話。

過去的通訊可不像現在這麼方便,一般有事都是寫信,平信到達上海大概要五到七天,發航空信也差不多要三天。有急事就得到電報局打電報,那是按字數算錢的,惜字如金,寫報文的時候總是把字數控制在最少,看明白了就行。當時新鄉還沒有公用電話,家裏有電話的人更是少的很,如果要打長途電話,大多數人都得到電話局要長途。

打長途電話在過去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你要先到電話局,在櫃檯填寫一張電話申請單,寫清楚你要打的城市和電話號碼,交了押金後在旁邊等候。等電話的時間有長有短,快則十分八分鐘,慢的就有可能半小時一個小時的等着。當電話接通了,營業員就會叫你的名字,讓你去幾號電話間接聽電話。

早先人們留在通訊錄裏的電話號碼一般都是單位電話,家裏留的也都是公用傳呼電話,就是那種在家附近的弄堂口設立的有人值守的電話亭,有人打電話來了,值守的人會按照你說的地址去上門叫人來聽電話。因爲媽媽在上海就住在大舅舅的家裏,我打的是舅舅家弄堂口的公用傳呼電話,這就需要把舅舅的門牌號碼和名字告訴值守電話的人,然後他就會跑去家裏叫人過來聽電話,如果不巧人不在家就只好白打了,打完了電話再去櫃檯結賬。

當時我們廠裏也是可以打長途電話的,不過那時候只有在厂部辦公室纔有一部允許撥打長途的電話機。一般廠裏的相關部門有事需要打長途電話,都要先填寫申請單找主管領導批准後,辦公室纔會允許你撥打長途電話。爲了給在上海看病的爸爸媽媽打電話,我專門去找廠長,每次廠長都會讓辦公室主任給我撥電話,我一直都很感激工廠給我的照顧。

1994年5月23日母親去世了,公司的領導到家裏來慰問,還問我們有什麼困難和要求。當時我提出來給家裏安裝一部電話,以方便父親與在外地的親戚和朋友聯繫。按照父親的級別,廠裏是應該給他裝一部電話的,可是電話站總是以工廠裏的總機沒有空餘的號碼爲理由不給裝,那麼多年過去了父親也沒有說什麼,到了1989年六十三歲的父親辦理了離休手續就不再上班了。還記得那天是總工程師楊毓振在我家裏,他當場告訴一起過來的廠辦主任,把他家的電話號碼先給徐總家裏用,並且讓電話站馬上把電話線拉過來裝上電話。

這部電話後來在我家裏一直陪伴着父親,尤其是在父親生病行動不便之後,他不再寫信了,基本上都是依靠這部電話和親戚朋友們聯繫交流。2015年2月22日父親也駕鶴西去,第二年工廠電話站來人把這部電話撤去了。這部電話在我們家裏二十二年,經歷過我們家裏的許多事情,現在它完成了歷史使命,但是這個號碼卻永遠的留在了我的記憶中,很深很深的記憶,無法忘記。

電話發展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預料,誰也想不到今天幾乎每一個人至少都會擁有一部手機,並且可以隨時隨地和別人開展通話和視頻,無論那人是在天涯或是海角。前些天我用手機試着撥打了過去我家裏的那個電話號碼,六年過去了,我想看看這個號碼還在嗎?又是誰在用它?電話撥通之後對方問我找誰,我只好說找徐總,那人告訴我打錯了,這裏是1202廠房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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