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點紅】第十九章 江晚吟

“金光瑤死了。”

“哦?”應話的人語氣平淡,敷衍的意思很明顯。

先開口的人搖着摺扇,一張一合之間,臉上又掛上副沒心沒肺的笑,“我倒是閒操心了,你這兒的消息可比我靈通多了。”

藍思追揉了揉額角,“這裏的消息哪有天天混跡在金家的聶宗主靈通,不過殺金光瑤不是聶宗主的心中夙願嗎,也是預料之中。”

聶懷桑收了摺扇,坐在藍思追對面,“不過你一定猜不到,是誰殺了他。”

藍思追看着窗外天邊悠悠閒閒飄過的一片雲,開口道:“藍曦臣。”

聶懷桑微愣,很快又恢復如常,“你這是早就知道了?”

藍思追笑了笑,“也不難猜。聶宗主的本事在下早就見識過,若不是金光瑤最重視之人動的手,殺人誅心,又如何能消解聶宗主的心頭之恨呢。”

聶懷桑哈哈大笑,“思追公子謬讚了。”

藍思追也跟着笑,眼底的疲倦皺成一彎映在黑譚裏的月牙。

“當年散修洞府之禍便是金光瑤的主意,他成爲金家宗主之事,也是老金宗主爲了救金子軒性命而不得不答應溫若寒的條件。金光瑤一直是溫若寒安插在金家的走狗,也是好手段,不着痕跡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轉頭開始討伐溫家,害得仙門百家青年一代盡數凋零的禍首,竟成爲仙門百家正道之首,被矇騙了這麼久,便是一直站在金光瑤身旁的藍曦臣,也開始倒戈。”

“畢竟,他的親弟弟藍忘機,也死在散修洞府中。”

藍思追聽見那個名字擡了一下眼,沒有搭話。

“薛洋那個蠢貨,沒忍住在衆人面前,吹笛馭屍,你的‘冤屈’倒是可以洗一洗了。”

藍思追點點頭。

聶懷桑突然反應過來,“你早就打好了主意,從當時跟薛洋做交易……”

藍思追笑了笑沒有否認,“只是藍曦臣……”

聶懷桑搖了搖摺扇,“這不難辦,只要讓他說的話沒人相信就是了。本來他與金光瑤交情甚篤,此次先前又幾番力證金光瑤的清白,就已經讓衆人心中不滿了……”

藍思追衝着聶懷桑拱了拱手,“那就勞煩聶宗主了。”

聶懷桑笑了笑,看了藍思追兩眼,眼裏頗有深意。

藍思追懂了他的意思,手掌翻轉,一小團淡藍色的火焰在他的手掌成型。

一旁的聶懷桑看得瞪大了眼睛,藍思追收回了火焰,笑道:“聶宗主還不信我嗎?”

聶懷桑收移開了盯着藍思追掌心的目光,笑着搖了搖頭,道:“哪裏的話,思追公子一言九鼎的名聲在外,在下自然是信的。”

藍思追道:“溫逐流當年的化丹手已經讓仙門百家人人懼怕,可在溫若寒的神功面前也不過小巧而已。聶宗主不想知道,我是如何修爲進益一日千里,這麼快就能控制靈力化形嗎?”

聶懷桑:”願聞其詳。“

”溫若寒的神功可以將別人的內丹化爲自己所有。“

聶懷桑頷首,剛要說些什麼,就被藍思追打斷,”不過,想必聶宗主早就猜到了,當年圍獵我吸了幾個仙門百家少年人的內丹,聶宗主許是比我更清楚吧。“

聶懷桑擡頭看他,兩人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二人又聊了幾句,一隻通體金黃沒有一點雜色的鳥兒從窗口飛了進來,落在藍思追的肩上。

唧唧叫了兩聲。

聶懷桑見藍思追的臉色變了變,像是有幾分喜意,識趣的起身告辭,”既然思追公子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藍思追的心思似乎已經被別的事兒給牽走了,簡單與聶懷桑說了兩句,便將人送走了。

有一個故人來訪。

疲憊的神色一掃而空,藍思追差人換了一桌酒菜,將將放好,上菜的小二還沒來得及出去,故人便從窗口進來了。

藍思追慢慢轉過頭看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一字一頓喊道,”江晚吟。“

江澄被這一聲喊得愣住,隨即便是怒不可遏,紫電隨着他的話語一同甩到藍思追的身上,”放肆!“

藍思追的身子晃了晃,穩在原地,生受了江澄這一鞭。

鞭尾掃到了他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藍思追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感受到指尖的黏膩,擡頭看向有些微愣的江澄。

“江宗主,別來無恙。”開口換了一副語氣,似乎心魔被江澄這一鞭子壓制住了。

江澄冷哼了一聲,走到桌前坐下。

一旁的小二也不知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或許是被嚇到了,竟還留在原地沒有離開。

此刻看着江澄坐下,下意識的就要拿起酒杯給他斟酒。

藍思追奪過小二手中的酒壺,示意小二下去,繞了半圈走到江澄身旁,俯身替他倒了杯酒。

江澄風塵僕僕趕了過來,也有些口渴,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是時候該結束了吧。”

藍思追退了幾步,與江澄隔開些距離坐下,點了點頭,“金光瑤已死,是時候收網了。”

江澄聞言盯着他看了許久。

藍思追迎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目光相觸,焦灼片刻,很快分開。

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江澄揚了揚下巴,換了個話題,“你準備如何對付江家?”

藍思追笑了笑,擡眼看他時目光稍稍停了那麼一小會兒,“我沒想過要對付江家。”

江澄哼笑一聲,顯然不信,只是也懶得戳破,“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不管你要如何對付金家,都不許傷害我阿姊一家三口的性命。”

藍思追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拿着酒杯轉了轉,卻遲遲不肯入口,“江宗主,這不過是幻境而已。”

江澄一巴掌拍得桌子震了震,“幻境也不行!”

藍思追看着被江澄一巴掌打得杯盤狼藉的桌面,擡頭衝他笑了笑,“江宗主吩咐,自當遵從。”

江澄眉頭一皺,從這句話裏琢磨出一絲不對勁兒來,這話說得有些輕佻,不太像是藍思追平常的語氣,難道是——心魔!

“你——”

剛發出一聲,江澄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被藍思追禁言了。

雖說禁言之術是雲深不知處不傳祕法,可只要自身法力強橫,要強行破解也不是什麼難事。

運轉靈力衝擊了兩三次,江澄才一臉不可置信地將目光轉向藍思追。

如果強行破解不開,那隻能說明,施術者的法力比自己高明瞭不是一丁半點。

所以,短短的時間,他已經厲害到這個地步了嗎?

還沒等江澄消化這番從心底升起的五味雜陳,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腹腔裏擴散,他的丹田被無形的冰寒凍住,內丹掙扎着旋轉了幾圈,停滯在原地。

欣賞完江澄臉上的五顏六色,藍思追才放罷手中的酒杯,起身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居高臨下對着江澄道:“他說不能動你。”

“不過你自己送上門來,可就怪不得誰了。”

江澄此刻靈力全無,又被禁了言,瞪着藍思追看了一會兒,倏然沉默下來,低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江澄反常的表現,讓藍思追停住了腳步,不知想到了什麼,藍思追笑了笑,走過去擠在江澄的身旁坐下。

江澄一動不動。

藍思追擡手搭在江澄的肩膀上,手指在他的肩頭輕點了幾下,又忽而下滑到他的頸側輕輕摩挲。

江澄一動不動,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他。

藍思追輕笑。

“真乖。”

江澄身子有一瞬間的緊繃,又慢慢放鬆下來。

藍思追看得分明,倒是小瞧了江宗主的忍耐力,雖說怕江宗主破口大罵煞風景,事先給他禁言了,可這一拳打在棉花上,也着實是少了點些滋味。

“看在江宗主這麼乖得份上,這捆仙索就不用了。”

藍思追將捆仙索收好,眼珠一轉,“聽話自然就有獎賞,你可以自己選,是要自己走出去呢,還是——”

藍思追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我抱你出去。”

藍思追解了他的禁言。

江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好歹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江澄有絲毫迴應,藍思追輕輕嘆了一口氣,“晚吟不說,我又怎麼知道你喜歡什麼呢。”

江澄被他的話激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實在忍不下去了,起身朝門外走去。

沒走兩步,就被一股大力吸着往後倒去,跌入早有預謀的某人懷裏。

“嘖,原來晚吟是想我抱啊。”

江澄一拳砸向藍思追臉上的傷口,“你他媽閉嘴!”

藍思追閃開他這一拳,擡手點向他的眉心,江澄的動作僵住,像一個木頭一樣被藍思追直挺挺地抱起來。

想到一會兒在衆目睽睽之下要被人抱着走出去,江澄只想即刻暈了過去,瞪着藍思追的目光恨不得將他剁肉削骨再喂他喫下去。

許是江澄目光裏的殺意太過明顯,藍思追蹙眉想了想,“好吧,晚吟既然相求,也不是不能通融,不過……”

不過什麼,藍思追沒說。

不過說沒說,都不影響江澄被氣炸了的事實。

他都僵成一塊兒棺材板,渾身能動的也就眼珠子,怎麼求,求個屁啊!而且他江澄,從不求人。

視線也被藍思追施法遮擋,江澄聽着耳邊呼呼的風聲,意識到藍思追正抱着他御劍而去。

有些冰冷的風吹散了一腔怒火,江澄突然有些不真實感,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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