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偉朋|拾麥穗

芒種一到,便進入了夏收夏種的農忙時節。

我的老家在陝西關中地區的一個小縣城,那裏是西北聞名的瓜果蔬菜之鄉。每逢這個時節,風吹麥成浪,瓜甜果飄香,田地裏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人們在緊張的勞作中也享受着勞作帶來的豐收喜悅。

我自離開家鄉出門求學、工作,已經二十四個年頭了;離鄉日久,留在年少記憶裏夏忙時節的景象,竟越發地深刻而清晰了,最難忘的就數夏季忙假裏拾麥穗的情景。

像我一樣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上小學、中學期間,一到夏忙秋忙,學校便會放一星期的假,一則滿足不少教師幫助家裏搶收的需要,一則讓學生利用假期勤工儉學。夏忙時的假期,勤工儉學就是拾麥穗。拾得的麥穗經去殼、晾曬,所獲小麥作爲勤工儉學的成果,在開學時交給學校。

拾麥穗得講究時候,最好是一大早去。爲了減少麥子從田間到麥場運送過程中的損耗,人們一般選擇清晨或晚上運送。一大早去,田間、路邊掉下的麥穗最多,這時出門的人少,收穫往往很大。夏季天熱日長,天剛亮時時間尚早,且氣溫相對較低,正適合睡個回籠覺;如此要起早牀,對年少的我們而言,着實是個考驗。

在睡夢中被家長叫起,在睡眼惺忪中,挎上一個籃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邁動雙腿,有點迷糊地往田間的大路走去。剛出發那陣,因爲路邊植被少、路也平坦,知道不會有什麼收穫,走得便有些百無聊賴。

出了村莊不久,就上了通往田間的正路。農忙時節,這裏的道路常有重車壓過,便坑坑窪窪。受了道路的顛簸,路邊的土溝裏,就會有跌落的麥穗。開始有了收穫,人便來了精神,腳底下也輕快許多,走路更加認真起來,眼睛不時四處掃尋。每拾得一個,內心的喜悅便增添一分,對再拾得一個的渴望也增添一分。

一路走,一路掃尋,一路收穫,等到了田間,籃子就裝了一半。到田間拾麥穗,最好的地方是剛收過的麥地裏,那裏還沒有太多人到訪,往往會有更大的收穫。在麥地裏拾麥穗,可不比大路上那樣輕鬆,得倍加小心,尖尖的麥茬精神抖擻,稍不注意便會扎傷手腳;但這擋不住渴望把籃子拾滿的勁頭,如有同伴相隨,還免不了有爭先恐後的競爭。

等籃子裏的麥穗拾滿了,太陽也正式升起來了,歇息了一夜的知了攢足了勁兒,賣力地鳴叫。林子裏不時傳來“算黃算割!算黃算割!”的鳥叫聲,催促着莊稼人搶割搶收,莫要耽誤農時。

若在這時直起發酸的腰,往四下放眼望去,金黃的麥田一眼看不到頭,天尤其藍,雲倒很少。溫熱的夏風吹過,給溼透的衣衫留下些許清涼。近處、遠處,趁着初夏的驕陽,滿是勤勞的人影,有幹得興起且愛好秦腔者,放開喉嚨吼幾嗓子秦腔,惹得附和聲、喝彩聲從不遠處不時傳來。置身於這樣火熱的勞作場景,感受那樣質樸濃厚的生活氣息,誰不會爲此而感動呢?!

現在回想起這些,我很慶幸,有那樣美好的經歷和回憶。我將這些說給了自己的孩子,他說很羨慕,希望也能夠在年少之時,擁有那樣的美好經歷。人的經歷不可能複製重來,但精神上獲得的財富應該傳承。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