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是從來不聽的

【1】街頭一幕

2022年8月的一天下午,我和我家姑娘沿着街邊走路,走到十字路口時,先聽見、後瞅見左前方的那邊有人不知道爲啥發火,聲音很大。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家三口。

也許天乾物燥,人的情緒容易爆發,一位父親指着一個小男孩,正在大聲訓罵,媽媽站在兩人中間一聲不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許當媽的內心可能是緊張的,並且做好了準備,隨時處置遇到的不可控的事件。萬一小孩子頂回去,萬一當爸的火氣太旺,當媽的這個時候,要做的就是控制事態。

小孩子眼睛直愣愣望着發火的父親,我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父親的聲音很大,喊叫聲能傳播500米開外。父親的火氣很大,似乎壓不住,用手不停指着小男孩,呵斥着,說着說着,小男孩的父親氣憤地拂袖而去,一個人走得很快,撇下娘倆在後面遠遠跟着。

大概男孩子都是這樣吧,男孩子皮的很,能上天,要是不厲害點,都不知道能鬧出啥事情來。小孩子有時候做事就憑任天性,不會考慮太多,只圖一時好玩。

我想起我當小孩子的時候,也就是上小學的低年級階段。我們這些小孩子精力充沛,經常滿街滿村的胡亂跑,不懼嚴寒,不懼酷暑,沒有目的,沒有理由,就是瞎胡逛,自己找樂子。

記得有一年冬天的晚上,我們幾個閒遊分子,趁着大多數人家大門關上時,我們行動了。我們不放火,不偷盜,不搶劫,這樣恐怖的事情,我們還是想不到的,還是不具備能力的。

那個時候農村人家基本都是木製大門,大門上有門栓、門環,門環可以叩門,聲音很響亮,尤其晚上。

對了,我們就是趁着人家晚上歇息了,然後猛烈的敲擊人家的門環,使勁敲,任憑裏面人怎麼詢問就是不出聲,等着尋摸着主人快出來了,我們立馬跑開隱藏在黑夜深處,然後觀察人家生氣的樣子。有時候主人出來會非常生氣,說着帶有威懾性的話,但我們的目的達到了,有時候還會返二場,進行第二次突襲,再次敲響人家的門環。

想想,三十年前的北方農村,冬天的夜晚,關了門,趕緊捂在熱炕上,除了炕上暖和,屋裏冷冰冰的,哪有什麼爐子,誰家有多餘的煤炭來生爐子。

一家人剛鑽進熱火的被窩,只聽見大門口架天響,門環緊急響,心裏一驚,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情呢,要麼怎麼這麼緊急。連忙應聲問,只是任憑怎麼問,門口就是沒有迴應,只好披衣趕緊出來看看。

從大人的角度,從家長的角度,老師的角度來看,我們這些小孩子真是壞透了,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這是惡作劇中的惡作劇,一點也不道德。如果這事被家長抓住,非踏倒在地,狠狠地揍上一頓才解恨,要打到皮疼肉疼才長記性。

但當時,我們知道這樣做事不對的,但是,好玩有趣抵消一切,就沒有考慮那麼多,就勇敢地去敲人家的門了。當然,我們敲門也是有選擇的,比如有幾戶人家比較兇惡,大家下意識的就選擇隔過了。

小孩子多數時候的天性是圖好玩,只圖一時好玩,不會想太多。有時候也不太會估計後果。這也許是小孩子天真爛漫、無知無畏的天性使然。、

小孩子的出乎意料、匪夷所思的行爲,有時候大人是理解不了的,接受不了的,難免怒火上身,無法控制,於是不顧大人講禮貌、有涵養的,光輝形象,對着小孩子下手了,也不太顧及教育方式了。

於是,我們變得和小孩子一樣的了!

想到這裏,俺自己覺得也許當着衆人的面,當街訓斥小孩子是不應該的。因爲,小孩子終究在犯錯中漸漸長大,漸漸懂得更多,哪有不犯錯的小孩子呢?犯了就改,千錘百煉麼。再說,小孩子也是有面子的,面子還很大呢。

不是常說,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如果我們以大人的視角來批評教育小孩子也許就犯了這樣的錯誤。也許家長真生氣時,就想想,我是大人,他是孩子,大人和小孩子不一般見識,也許能消消火氣。

但又想想,誰家的小孩子沒有惹過大人生氣呢?當父母的哪一個沒有給小孩子發過火,批評過孩子。

也許,母子一場、父子一場,註定就是這樣的,有疼愛、有生氣,在希望和失望,在握在手和逐漸遠離中,慢慢地走遠了,彼此告別了。

人生的苦樂,許多的精彩,許多的難忘都在這裏面了。

【2】我家孩子揭了自己的老底

我們由東向西過馬路然後往南,小男孩和他的媽媽,由北往南過馬路,於是我們的路合併到一起去了。

我們走在這對母子後面,並且加速超過他們。就在這當口,聽見當媽的苦口婆心的講道理,做思想工作。

我只逮住了一半句,當媽的心平氣和地說:你以後做事情,要想清楚帶來的後果,會造成啥影響……畢竟孩子剛到收到父親責罵,當媽的這會只好撫平了。

超過母子後,我對俺家姑娘說:你看這當媽的,這麼有耐心的給娃講做事的規矩和如何正確做事。說完這些,我笑着問我家孩子:你說這樣的場景,像不像我們以前和你嘮叨。

我家姑娘接了一句:這樣的方法對小孩子是完全無效果,無意義的,根本聽不進去,記不住,全忘掉的。

我有些驚訝,啊!以前,我們經常叨叨叨叨的,給自己孩子婆婆媽媽的說東說西,講道理,擺事實的……當然,也總離不開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別人家的孩子你看,學的多認真,從不叫苦喊累……

我笑着問我家姑娘:那以前我們走在路上的囉嗦,喫飯時的提醒,座談時的語重心長,隨時隨景的引導和鼓勵,難道都沒有一點作用。

我家姑娘笑着看了看我,有點不太堅定地說:基本上沒有啥作用,聽到的都忘記了。

我說:是不是聽多了,就挺煩了,習慣性屏蔽了,也可能根本就沒有用心聽。

我家孩子說:差不多吧,聽完啥都沒有記住,該怎麼還是怎麼。我笑着說:哈,你原來都是騙我們的,找打!害得我們費了多少口舌。

後來我又問:總是有點作用吧!我急切想給自己找個藉口。我家姑娘說,要說一點作用沒有吧?還是有點作用的。

你瞅瞅,這話說的。

走着,走着,我就姑娘突然感慨地說:父母也不好當,也挺難的,小孩子太不同了,各種各樣的,很調皮,故意不好好做事的,都有,我那些同學,我見的多了。

我笑着說:你也能體會當父母的難!我家姑娘說:孩子其實也知道,但就是那個樣子。

後來,我倆繼續往前走,沒有就這個話題再進行深入討論。

當父母的大致是沒有不嘮叨的。

小時候可能總怕父母嘮叨,漸漸長大時總是煩父母的嘮叨,後來長大能飛了,總是對抗父母的嘮叨,甚至頂撞他們的嘮叨。

漸漸他們就不太願意、也許有些懼怕對我們再嘮叨了。待到自己後來漸漸衰老,慢慢能願意聽父母的嘮叨。

歲月就在這嘮叨中,慢慢走遠了,終究我們都會走散的。再說,那有不嘮叨的父母,即使有,恐怕也是人羣中的少數幾個吧!

【3】別人家的孩子,其實就是父母的羨慕和期待

對於小孩子來說,從小到大總是有壓在頭頂,籠罩在天空的人物,這樣的偉大角色那大概率一直由別人家的孩子扮演。

對小孩子來說,自己如何、多麼的優秀,總是比不過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像一座無法超越的高峯。

別人家的孩子,上幼兒園時有,上小學時有,後來有,一直有。甚至到了大學也會有的,不離不棄,甩不掉,掙不脫的。

說來好巧,我有一個同學,我們同村,小學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初中也沒有脫離,初中三年我們繼續同班。後來到了高中,我依舊沒有擺脫,高一上學期我們也是同班。

感覺我這個故事好像是杜撰的,我可以對着我家的貓,我家的電風扇承諾,絕對沒有一絲一毫胡編亂造的事情。

這種情況持續到高一下學期,我轉學了。終於,我甩掉了,長期陪伴我的熟悉的別人家的孩子。

我與這個同學,我倆關係挺好,因爲兩家本同村,大人也是故交。大人之間,拉他們的話,拉着拉着,總是要扯到小孩子身上。我是不情願的,因爲我的同學始終比我優秀。任憑我多麼努力,多麼多麼的想超越,總是要被他壓住一頭。

於是,每逢大考,重要考時,我同學的名字高頻率被父母提起,父母給我豎立了一個榜樣,讓我向榜樣學習。

榜樣就是標準,標準是具體的,具體的就是要執行的。每每父母從同學家交流回來後,這個標準就被擴容了,本來一條標準,後來變成幾條了,而且標準的強度、深度、難度還會不停升級。

高一下學期轉學後,父母迅速又給我尋找了新的別人家的孩子。一個大我幾歲,在上海上大學的大哥哥。這個的往日故事,又成了新的標準和榜樣了。

故事到這裏還沒有結束。

與我同村上小學、初中、半拉高中的這個夥伴,真的好巧好巧,我倆後來上了同一所大學,還好沒在一個學院,沒在一個專業。

當時報志願,我和這個夥伴真真沒有一起商量,沒有一起相互參考,都是自己琢磨、自己填報,直接交給班主任的,甚至也沒有給家長看。因爲他們根本不懂,也指導不了。

在沒有互聯網、沒有手機、BB機的年代,我們僅有的填報志願的寶典,就是上面發的往年錄分線和關於學校的參考。

熟悉的、親切的別人家的孩子再一次來臨,陪伴我到了大學。我的這個夥伴,人聰慧,而且肯用功夫。而我,大致就是猴子掰玉米,這山望着那山高,耐力不足,全憑几分鐘衝動。因此,總是和他有差距。

我們那個時候,大學有時會往家裏寄信。一旦家裏收到信,我立馬就感受到了濃濃的,別人家的孩子的緊箍咒又縈繞在頭頂了。

我的那位夥伴,在大學裏表現優秀,早早被選拔去讀雙學位,而我表現稀鬆,沒有什麼突出表現,父母以爲我在大學裏不務正業,每每來信,總是不忘提醒我:你看咱村裏的誰誰誰,人家又得獎了,人家學完是兩個大學學歷,人家……都是一個村的,你倆在一個學校,咱不能被人家拉得太遠。

“不能拉的太遠”成了新的標準和要求。

在孩子教育上,別人家的孩子,在這點上家長們取得一致的贊成意見。

問題是小孩子是千差萬別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自己,我們用什麼樣的方式好呢?每一個家庭都是不一樣的,在別人家適用的,不一定在自己家適用。

就像這面孔一樣,這大的中國,十幾億的人口,除了雙胞胎、三胞胎之外,再幾乎找不出一模一樣的臉孔來。

世界是多樣的,人是不同的,每一個人都是自我,不同於你的我。

教育家葉聖陶說過:教學有法,教無定法,貴在得法。

傑出的意大利歌劇家羅西尼也發表過一個觀點。1848年他在那不勒斯一家報紙上發表了一封公開信,回答一位先生的問題。一位先生寫信給羅西尼請他出主意,怎麼教育、說服自己的侄子。羅西尼答覆說:“我寫歌劇《奧賽羅》的序曲時,被老闆鎖在一間小屋裏。屋裏有一大碗泡着水的麪條,連根綠菜都沒有。這真是個頭最禿、心最狠的老闆,他說,如果不把序曲的最後一個音符寫完,就別想活着出去。讓您的侄子試試這個法子,我看準靈。”

我也道聽途說了好幾個人間故事,身邊的故事。

第一個故事,大水坑有個瘋女人:

在廣袤的西北大地,有個地方叫大水坑,這裏有個石油基地。90年代的時候,有個石油上的小姑娘,每個週末,母親要帶她去銀川學習鋼琴。在道路崎嶇不平、班車稀少的年代,她們這一來一回要整整一天,早上6、7點趕唯一的一趟班車,晚上再趕唯一返回的班車。每個週末都是這樣,風雨無阻,吃盡了苦頭。身邊的人都不理解,大家紛紛猜測這個女人是怎麼了,怎麼這樣的與衆不同。慢慢就有這樣的傳聞,說大水坑有個瘋女人,想讓孩子當鋼琴家,每週都折騰孩子折騰自己。在快要走到路的盡頭時,在參加了無數次的考級、競賽後,有人語重心長的說對這個瘋女人說,你家孩子不適合走這條路。練練,業餘的考級就可以了,走專業的,就沒必要了。

最終,這個小姑娘,並沒有走上藝術道路,也沒有成爲鋼琴家。但這樣的經歷磨鍊了她,她從不怨恨、也不後悔在那樣的歲月裏,母親對她的狠。

她上了大學,後來北京生活。某一天想到曾經,於是專門寫了一篇文章。

上面的故事,是我在《讀者》雜誌上看的。

第二個故事,老鷹抓小雞:

有一個小女孩的父親脾氣非常暴躁,稍稍她有什麼差池,令他老子不太滿意,要是火氣上來,經常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就扔出去了,或者被他父親一腳就踢飛了。可是,她從不怕她爸爸,反而害怕媽媽。爸爸媽媽也偶爾會相互比試武藝,她就自己玩自己的。

後來她也健康長大了,上了大學,參加工作,成爲骨幹。她的性格並沒有因爲家長性格暴躁而變得脾氣很壞,或者怪異,反倒是個性開朗、知書達理,對自己的孩子很有耐心。

這個故事是街道二大爺的二舅家他姥姥家親戚的外甥女的真事。

你看父母的努力、父母對孩子的改造有時候似乎起不到什麼明顯效果,孩子該是什麼還是什麼,但是誰又能說自己身上沒有父母脾性留下的印痕呢?!血液裏流淌的,過去的記憶和難過、開心、幸福怎能說消散就消散呢?

其實,對下一代的期許,就是這大自然賦予我們的職責。

你看着世間萬物,大多數的飛禽走獸都是爲着繁衍、培育下一代而努力奔跑着,這是世界給予一代代萬物的使命擔當。

我們今天努力的變得更好,爲了自己,也更是爲了下一代比我們幸福,我們喫過的苦,他們少喫一點,我們經歷的苦痛,他們儘可能的不要經受。

這都是人之常情,天理使然。

其實,就是父母的羨慕,就是期許,就是生活的幸福源泉,自己的幸福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父母總是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太辛苦,總是爭取超越他們,他們沒經歷的,想着我們應該去經歷,去爭取,去獲得,他們爲子女而榮光。

本來是街頭偶遇一事情,囉囉嗦嗦,說東道西,竟然糊弄了506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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