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隨風去》24

桃兒賣了幾年服裝,她自身的氣質和言談舉止都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過了兩天,桃兒在下午三點多鐘去“杜九娘”應聘。年輕的女老闆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到這裏來做衛生,太屈才了!可以去地下商場找個職位賣服裝,也可以到哪個酒樓旅社應聘做服務員。我們這有時候要熬夜到一兩點,啤酒瓶瓜子殼吐的到處都是,你能到我們這來工作,我舉雙手歡迎。看着就覺得很舒服很養眼,請問你是怎麼保養得這麼好的?

桃兒笑笑,她本來想問問你是五年前的那個老闆娘麼?如果老闆娘回答是的,那她最想問的是,你還記得幾年前的一天晚上,有十幾個人在你這裏唱歌、那裏面有個男人高高的個子,明亮的眼睛,他歌唱的可好了……桃兒這樣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她笑着回答老闆娘,我就想在你這裏上班,離家近,再說我很喜歡唱歌!

老闆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喜歡唱歌是吧?那太好了,你想唱歌什麼時候都可以唱,最好是美妙的歌聲能把路過的客人引過來。老闆娘眨動她的假睫毛,壓低聲音說,哦,你可以在我們這打雙份工哦!真的,我突然發現了,你可以一舉兩得賺兩份薪水。

桃兒就問怎麼會一舉兩得,怎麼會領雙份工資,老闆娘笑道,如果你的歌唱的好,有時候也有顧客喜歡年齡大一點的小姐,你可以去陪他們唱歌呀!唱一支歌最低得小費50元,我們一分錢不取,你這樣不就是賺雙倍的錢了嗎?

桃兒聽了心頭一震,陪客人唱歌?那我不是成了陪唱小姐了?老闆娘見桃兒迷惑不解的樣子,突然拍着腦門說,一樓A座有我表哥開的“情緣”歌廳,他家門面小,只有兩個房間,養不起固定的小姐。你如果肯留下來,是可以兩邊店裏做衛生唱歌的。現在這個社會你還看不透嗎?有錢就有了一切。有錢了有人脈了,你自己也可以開一家歌廳呵。

是啊,憑勞動賺錢養家,哪來的高低富貴之分!做衛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憑自己勞力打一份工怕誰笑話?桃兒心裏想,但做小姐可不行,這要是被熟人知道了,更加在楊廟子在旺兒他們家擡不起頭了。

在“杜九娘”上班很簡單,沒必要籤合同,也不需要下押金。你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沒人留你。如果有機會有本事,你想陪別人唱歌多賺點錢也可以,不想唱的話,也沒人逼迫你。

老闆說她叫王玉,歌廳每天爲店裏的六個小姐還有打掃衛生的服務員,提供下午餐。小姐的坐檯費由顧客當場支付,老闆不扣一分錢,做衛生的工資每月算清,加班費另算,全勤有獎勵。桃兒細算了一下帳,在這打工跟原來在餐館做差不多的收入。她就跟老闆約定,過兩天來上班。

桃兒臨走時,老闆說你沒有電話嗎,有時候我們會臨時有安排,打電話要你來做衛生,要是有電話就更方便了。

桃兒笑一笑,心想手機有多貴呀,我又不是做生意的老闆,買它做什麼!

在歌廳上班很輕鬆,桃兒每天早上可以睡懶覺,中午在家裏做飯。她把家裏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又騎車到蛇龍山買回幾盆花花草草,一盆茶花,一盆一帆風順,還有開着好多白色小花苞的茉莉花。桃兒每天用淘米水澆灌它,希望它們健康的成長,給陽臺上增加一點鮮亮的顏色。

到了五月一號,離高考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聰兒回來過周未,桃兒問他,要不要媽媽每天中午給你送點好菜增加營養呵?聰兒說學校食堂挺不錯的,現在臨近高考,增加了餃子,湯圓,蒸菜和滷菜。您要是每天中午送菜,天氣又熱,我反而擔心媽媽在路上的安全呢!

桃兒覺得聰兒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他滿了十七歲了。不僅比他爸爸高,甚至超過了兩個叔叔福兒和寅兒,成爲陳家個子最高的男人。爺爺奶奶和叔叔,哪怕是春蘭,都對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考一個好的大學,給老陳家帶來榮耀。

旺兒自從被罰款,跟桃兒說話聲氣都小一些,她要到歌廳去做衛生,旺兒什麼話都沒說。以前她做服裝生意,早晨和晚上都看不到人,她去上班時旺兒還在睡覺,桃兒回來睡熟了,他還在茶館裏沒有下班。

現在桃兒每天下午三點纔去上班,旺兒就每天把三姨媽作的中午飯菜端回來給她喫。有一次旺兒揪一把她的臉蛋說,我現在天天都可以見到我老婆了。桃兒推開他的手嗔笑道,去,去去,誰想天天見你啊?恨不得一輩子不見你纔好!

旺兒一挺臉脖子,翻着眼睛搶白道,不就是用了你幾萬塊錢嗎?我在哪裏摔倒就會在哪裏爬起來?信不信我過年前就可以把五萬塊錢還給你?

桃子用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她指着旺兒的鼻子罵道:如果你還想搞六合彩,我們兩個人趁早離婚吧,聰兒高考完了就離。你爹媽不是算好了我們要離婚的嗎?

旺兒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離婚……離什麼婚啊,我爹那是替我着想,你離了婚就沒有住的地方了。嘻嘻!桃兒撇撇嘴說,我就不信找不到落腳的窩兒!

說起到歌廳打工,旺兒說你就在那裏做做衛生就行了,錢拿少一點沒關係。你可別在那裏陪人家唱歌呀,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你陪人家唱歌,他們知道了,又會在茶館裏翻來嚼去地講閒話,那我多沒面子呵。

桃兒反駁道,你上次被人家反剪着雙手抓進派出所,面子在哪裏啊?現在還有人往你這兒報號子,如果你再次被抓進去,我就是割下身上的肉去賣,也賣不到幾萬塊錢去救你呀!你還想搞碼,你就等着一個人過吧!這樣也遂了你父母的心願。

桃兒和旺兒生活了將近20年,他們也曾半真半假地提了幾次離婚的事。這一次桃兒隨口說出來,自己也覺得心寒,離婚後你到哪裏去安身呢?是回娘屋還是到外面去租房子?

旺兒嘻皮邪臉地一笑,我現在纔想通了,老東西把房子寫到兒子頭上,我們倆就離不成婚了,嘻嘻。

桃兒瞪大眼睛,我離婚了,兒子會把我趕出去嗎?旺兒反應很快,你離婚了,還好意思住我們家麼?

兩個人說到這裏,好像真的要離婚一樣。桃兒覺得很無趣,不想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桃兒到陽臺上看一看花兒朵兒,看見三姨媽正在福兒家的陽臺上,晾幾條白色的牀單。她放緩了語氣對旺兒說,你千萬別跟夏添再有來往了,我一直懷疑上次你被抓與他們家有直接的關係。他們巴不得福兒的生意垮掉恨不得你去坐牢……這事你只能放在心上,長點記性,千萬別再玩火呵!

旺兒回答說,就是他們家害得我臘月二十幾被弄進去關了四天,個鬼狗日的,將來他生吖兒沒屁眼!我收的大號子,拋給賣滷肉的也不會去拋給他的。

桃兒抄起沙發上的抱枕,朝旺兒擲過去,你去死吧!屢教不改的東西,再被銬走了,你爹只好把你兒子的房子賣了去救你,你這個沒娘教的!

旺兒睜大眼睛捏了捏拳頭,牙齒咬的咯咯響,他朝桃兒揮動了拳頭,低聲威脅着,看老子不打死你!桃兒猛地站起身來,像發威的老虎一樣撲向他,你來打,來打呀!你個背時鬼豬腦殼,你還有臉打人呀!旺兒往後退幾步,三步併成兩步急慌慌地逃掉了。

休息了一天,桃兒就去上班了。幾天後她知道了,那些結伴來唱卡拉OK的人,一般都集中在晚上七八點,下午生意是很少的。

王玉家有四個大小房間三個洗手間,如果客人不多,桃兒就是在房間裏收收撿撿,拖地板,抹桌子,工作並不累。每當有客人唱完了離開時,桃兒手腳麻利地做完了衛生,趁着音響還開着,就在裏面學唱歌。要是整個下午都沒有客人,哪好意思打開一間房去練歌呢!

有一個週六的下午,王玉的歌一下子湧進來了十來個唱歌的人。他們開了兩個包廂,叫上了所有的小姐。那才叫一個忙呀!桃兒要調製乾紅葡萄酒或者是調配奶茶,還要做水果拼盤。這些都是老闆在手把手的告訴她的。做起來一點都不難,就是要調音頻弄電腦,桃兒還不是很熟練,每逢這種時候,老闆就親自動手,桃兒在一邊看着。

小姐們一個個都被叫進了房間裏,她們一進去了就有了消費了。桃兒忙進忙出,端着托盤送瓜子乾果,送茶水飲料。大房間裏的銀屏上正在播出時下最流行的《潮溼的心》:

是什麼淋溼了我的眼睛?

看不清你遠去的背影,

…………

誰能用愛烘乾我這顆潮溼的心…

桃兒進房間時朝陪唱的小姐瞄了一眼,那女孩子長的並不漂亮,眼睛很小,個子也不高,可是她把這着歌唱得溼漉漉淚滴滴的,唱到人的心裏去了。桃兒站在那裏聽得捨不得出包房了。

客人走了,桃兒一口氣忙了兩個小時才把房間收拾出來。到了下午七點多鐘,是上客的高峯期,所有的房間必須收拾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再噴上空氣清新劑。王玉也親自動手把啤酒瓶子、果盤什麼的收到後面的洗漱間裏去。她打開音樂讓桃兒邊工作邊聽,她對桃兒說,其實每一個歌手最多唱好唱透三到四首歌就可以應付場面了。比如今天,我們的小姐都進去了,如果還有人要小姐,我就着急死了,到處打電話,可有的顧客就要穩重一點,年齡大一點的歌手。

桃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可以進去試試呀!王玉高興得臉眉兒都笑咪成一朵花,這就對啦!我們不僅要賺錢,更要開心,這纔是我們生活的真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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