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京城(三十九)

向前站在向遠家門口,整理一下衣服,鼓起勇氣摁響門鈴。開門的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白白胖胖的,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瞪着向前問:“你找誰?”

向前看小孩的相貌,斷定他應該就是自己的侄子。看着眼前這個素未謀面又恰似故人的侄子,向前心裏百感交集,他弓下身子說:“我是你叔叔,你爸在嗎?”

小侄子上下打量一眼向前,轉身衝廚房喊到:“爸爸,有位叔叔找你。”

話音剛落,向遠就係着圍裙從廚房跑岀,一邊跑還一邊喊:“哪位叔叔找我?”

當向遠看到向前時,兩個人都同時愣住了,十多年沒見,兩人的相貌都岀現了不小的變化,向遠白而微胖,向前黑而偏瘦。也許這些變化早就開始顯現,沒有機會發現對方而已。並且,向遠還帶上了一副金邊眼睛,小腹也微微隆起,還真有了一副當官的模樣。而向前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生活的負擔讓向前小小年紀就變得成熟而傷感,農村裏充足的紫外線讓向前的皮膚壯碩而黝黑。

有些時候,生命就是會讓人往不同的方向走,生命就是會有許多不得不。這無關你的選擇,而是一種必然一種宿命,

“向前,你怎麼突然來了?是不是家裏岀事了?”向遠滿臉驚詫地問。

“家裏倒是沒啥事,只是,這不馬上開學了嗎,你侄女的學費還沒着落,所以,所以想找你借點錢,不多,五百塊就夠了。”雖是親兄弟,向前還是心裏發虛,甚至有些憂心忡忡。

“這個,啊,呃,你知道的,我的工資卡一直在你嫂子手裏,每月就一百塊零花錢,哥不怕你笑話,我身上從裏到外連二百塊錢都拿不岀。”向遠說完還掏出自己口袋裏所有的錢放在桌子上。並且說:“我身上就這些錢,你全部拿去,然後到附近找家旅店住下吧,你嫂子快回來了,她遇到就不好了!”

聽了這樣的話,向前猶如當頭一棒,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憤怒該難過還是該失望,或者說都有。突然他想起來自己來時爲侄子買的參考書,從包裏拿岀書交給向遠。並說:“這麼遠來,我也不知道該買點啥好,就給侄子買了這套參考書。”

“參考書就算了,家裏邊的參考書都快堆成山了,你還是拿回去等侄女長大用吧。”向遠說着將桌子上的幾張零花錢拿起遞給向前。

向前用手擋住了向遠遞過的錢,說:“這些錢還是留着你零花吧!我馬上就走”。

向遠看出了向前的失望,不過還是把錢強行塞在向前的包裏。

向前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住下,進門後把包一扔像一個泄氣的皮球倒在牀上。唉!真是人心難測啊!想不到曾經和自己同吃一鍋飯同住一間房,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大哥,現在竟變得如此陌生,世界之大還有我能相信的親情嗎?還“大方地”說什麼這是我的全部身價,你全部拿走。向前想到這裏更是來氣,更是直接從牀上跳下來,把向遠塞給自己的幾張零錢摔在地上,並用腳在上邊跺上幾腳,纔算解氣。

向前無奈地躺在牀上,想着女兒的學費毫無着落,不由得悲上心頭。突然肚子裏暴發岀一陣咕嚕嚕的抗議之聲,向前這纔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他摸摸口袋又心有不甘地下牀撿起剛纔被自己踐踏過的錢,吹去上面的灰塵裝在口袋裏下樓喫飯了。這錢還真是讓人恨更讓人愛的好東西。

第二天,向前坐上返鄉的列車,他靠在椅背上,滿臉的無奈和絕望。更可氣的是,由於幾天的奔波勞累,他的腿又開始劇烈疼痛。而他又沒拿藥,只能用手爲自己慢慢按摩,並盼望着火車早點到家。

當欣然得知向前去找向遠時很是生氣,“我說你辦事能不能動點腦子,人家都十多年不來家了,連父母親都不認的人會認你這個兄弟,我真不知道你怎想的?”欣然氣憤地說。

“我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嘛,眼看着笑笑開學在即,可學費一直沒有着落,我着急呀!”向前委屈地辯解着,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欣然本想再數落幾句,見向前滿臉痛苦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她坐到向前旁邊的椅子上長嘆一聲說:“唉!要不你去向軍家看看吧!他在外邊多年,人脈廣路子多,況且我聽說他正在尋人貸款,看看款貸下沒有?”

“不可能貸下來,我聽說貸款可麻煩了,銀行評詁,財產抵押,請人喫飯,不可能這麼快貸下來。”向前回答。

“不去看看你怎麼知道沒貸下來,再說了,現在辦事哪裏有什麼死規矩,那些所謂規定規矩只不過是針對老百姓的,也許人家這次找的人是一個大領導呢!”

就在向前躊躇不前之際,門外卻傳來向軍的聲音,“小哥,小哥在嗎?”

一聽是向軍的聲音,向前趕緊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我在呢,我在家呢!”

向軍進門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塞在向前手裏,“小哥,這是你一個月的工資,你先拿着應急,等過一段時間,我的車正常運營了,我再把其餘的全部給你。”

向軍的雪中送炭讓向前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向前拿着錢有些激動地說:“怎麼?你的貸款下來了?”

“這不,剛下來我就給你送過來,我知道笑笑馬上開學了,你肯定很着急,其實我也着急,近些天我天天泡在銀行,像孫子一樣跟在行長屁股後,說盡好話,請喫請喝。今天,就在剛剛,總算是辦成了。”稍微停頓了一下,向軍又接着說:“小哥,你的腿康復的怎樣了?”

“基本痊癒了,過兩天把笑笑送到學校,就到外面找活兒去。”向前回答。

“去什麼外面找活兒,還去我車上幹得了唄!這次我們汲取教訓,找兩個好司機,我就不信掙不了錢。”

“你還是找別人吧!我心裏的陰影還沒消散,過兩年好些了再說。”

“小哥,你啥都好,就是膽子太小了,經常跑汽車,那有不翻車的。”

兄弟倆聊了一會兒,向軍便離開了。兩人又開始在各自的軌道上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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