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時光之甘州一日隨記

        醫院、書院與寺院,雲以爲乃塵世三院。醫院治癒疾病,使人身體健康 ; 書院淨化心靈,讓人神清氣爽 ;  寺院呵護靈魂,令人死無所懼。

        早晨,雲出醫院。醫學院對面的阿拉蘭餐廳裏,四位年青的美女護士正在一起用餐。看見雲進來,友好的向雲打招呼。她們之中,雲認識並能叫出名字的只有一位,其餘只是眼熟。

          這有點像昨日傍晚,雲在甘州城北水雲鄉,沿着湖畔的紅泥小徑,一路途遇的許多盛開的鮮花一樣。許多時候,陌上花開,我們都是途經的路人,一眼的過客,能夠遇見,就已經很好。

        書院與美麗的風景與人事,皆能讓人修身養性,陶怡情操。雲就着薄酸的泡菜,吃了一碗毛細的牛肉拉麪,出門,信步來到西來寺巷。

        巷子的左側開闊處,有一方幽靜的小廣場。廣場上建有小亭和花廊,正中一排古銅色的藏式轉經筒在早晨的霞光中顯得神聖而莊嚴。

        牆邊濃密的垂柳的綠雲,婆娑拂地,掃卻了城市的三千繁華,獨留這一方寧謐隱藏於滾滾紅塵之中。


        廣場的旁邊有一間小小的書畫齋。年輕的女掌櫃,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她是一位身着紅色坎肩的年輕女子,乍看有點似  "九兒"。算不上漂亮,但眉清目秀,宇間散發着書畫的馨香。

        牆上掛的書法四吊屏,乃甘州名流王訓端書寫的唐代詩人李白的四首詩。第一幅《望廬山瀑布》: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第二幅是《早發白帝城》,其他兩首恕雲在此不表。

        據說王訓端臨摹漢魏、晉唐、宋元、明清各種名碑名帖,池水盡墨,廢筆成冢,數十年如一日,博採衆長,終形成自己獨特的書法風貌。

        雲觀其字,多彩多姿,充滿活力,天女散花般靈動飄逸。總體自然天成,清雅不俗,給人以恬淡怡悅,心靈滌盪之感。

        其實,許多名人的作品,總是帶着人間煙火味。能在這尋常巷陌之間,一窺其貌,亦是一般。一四年雲在西安,於一家不怎麼起眼的飯館喫飯,不經意間發現牆上掛有幾處賈平凹的墨跡。

        跟老闆聊天,始知賈平凹在陝西很隨和,從來不嗇墨寶,爲其修水暖的農民工,平凹也會寫一付欣然相贈。老闆是平凹朋友的朋友。


        出了書畫齋,舉步不遠,巷道右側,便是近年仿建的南華書院。古色古香,人文氣息濃郁,現主要是傳承國學文化的一個平臺。明清兩代,書聲琅琅,爲古絲綢之路培養出了無數國之棟樑。

        雖爲重修,雲依然透過它的幽靜,能感受到古老滄桑的歲月曾經在這裏駐足。小小的庭院中,置一嶙峋秀潤的太湖奇石,有翠竹婷立兩旁,環境雅緻,散發着絲絲江南園林的韻味。

        西來寺坐西向東,隱於塵煙,與世無爭。寺院山門與南華書院斜對。《甘州府志》記載,西來寺始建於唐代,名"慈雲精舍" 。康熙年間改名西來寺,屬河西地區爲數不多的佛教密宗之一。

        雲若閒雲般無心而入。山門正對的大雄寶殿,巍峨壯麗。殿前高大的香爐中,煙靄繚繞。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婦,烏雲披肩,帶着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躬身於供案前,正在一個接着一個,用心點燃酥油蓮燈。

        寺內香客廖廖,蒼松翠柏掩映,清幽雅麗。雖不聞木魚清磬,晨鐘暮鼓,倒亦不失爲一潔靜修行之所。

        弘一法師說,"當你什麼都不想要的時候,整個天地都是你的。" 我們揹着行囊,匆忙於蒼茫紅塵中,路過寺院,不妨進去小憩。那裏可以使你內卷的心舒緩,放下一些慾望和用不到的東西。

        人生下來或許因爲恐懼,本能的想抓取一切東西,但最終都兩手空空。你去醫院的產科看,每個嬰兒都是四指緊緊地握住大拇指,一生下來,就想抓取。

        然而,你再到賓儀館去看結果。那些人的手都是張開的,已經鬆開了,什麼也沒有帶走。人生就是這樣,從出生到入死,一路上就像猴子一樣你爭我搶,最後手裏連一個包穀都沒有。

        佇立寺院,假如你能體會出一點點的空,你一定活得不會太苦。大雄寶殿左側玉佛殿外的門廊裏,一位穿着灰色僧衣,剃度但未受戒的中年僧人,正在登記整理一位女居士辛辛苦苦提來的兩大包新印經書。

        女居士年約六旬,雍容富態。見雲雙手抱腹,默然觀佛,自包裏拿出一本經書,雙手虔誠地遞與雲面前說,"有緣方得遇,無緣不進來,你既然有緣遇見,希望你能把這本書帶回去供於家中,定會對你有好處!"

       

        雲自然接過。見是大悲咒與楞嚴咒的合訂本。心想,一切隨緣,莫言好處,但就女居士的一片好心,就令雲無法拒辭。

        產科的那些嬰兒,長大後若受到良好的教育和文化的洗滌,人人皆成爲君子,那麼就像孔子說的,"君子無憂無懼。"對人世社會不再感到憂愁恐懼,也就無需緊緊抓住大拇指了。

      西來寺現任主持續禪法師,年已八旬有餘,雲一直無緣一睹其神彩。他的最小弟子道根和尚,現年二十,自幼跟隨其修行,十六歲不幸罹患慢性腎炎。如今每週一次進行血液透析,雲曾聽血透中心幫他治療的蘭妻談起。

        人間萬象,衆生百態,各有各的宿命與活法!大街上,車流如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這個星期天的早晨,雲作爲一個藥師,自醫院走到書院,中間踱進寺院,最後又回到雲修行的醫院。

        YY見雲帶經書回來,戲謔地說,看來老爸真要歸隱山林了!雲笑言 : 山林太寂寞,老爸就隱於家中給你作伴。YY撇嘴說,我希望你還是歸隱山林的好,免得一天到晚的嘮叨!雲無語。

  (2018年7月8日午後信筆塗鴉於張掖雲齋。小衆自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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