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時光之西藏記憶一一在川藏線上

       

        天長地久,人生須臾。花是春天的過客,雲是今世的路人。那個與雲萍水相逢在布達拉宮,默然愛着倉央嘉措的黃衣女子,沿着倉央嘉措吹過的風,千山迢遞,去青海湖爲其訖福。雲漂泊到了藏南,爲了春天的約定,去赴一場漫山遍野,十里桃花的盛大花事。

          當雲千里萬里趕到林芝時,紅顏辭鏡花辭樹,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桃花已謝,粉紅荼靡。一切的美好,縱是跪求,亦無法挽留。 繁華落盡, 人去溝空。雲獨自一人,躑躅徬徨於寂寞空落的桃花溝。

        山邊悠悠的白雲,閒看着桃花盛開時的熱鬧與紅顏老去時的悲涼。人是過客,過客如雲。桃花錯過,還會再開。而有些人事,一旦擦肩而過,再回首,便是一生的守候。

       

        雲心緒黯然地從桃花溝出來,已是中午一點鐘。客棧蔣姐給的傘,真是起到了大作用,爲雲即擋了雨,又遮了陽。雲打着傘順着公路往回走,邊走邊留心從林芝去往八一的班車。忽然想起昨天去巴松措時,認識的一位私家車主,說可以一百元包他的車去卡定溝玩 。

        卡定溝位於林芝美麗的尼羊河畔,距八一鎮三十公里。雲給車主打了電話,他說早晨已經拉着客人去了雅魯藏布大峽谷,可以讓他的侄子開車帶雲去。

        問雲在哪裏?雲說在林芝桃花溝往八一鎮去的公路上,並告訴他雲打着一把傘。他說,“這樣吧,你慢慢走,我讓我侄兒過去接你。”並告訴了雲車牌號藏GD2128。雲說“好的。”然後掛了電話。

        雲在時陰時陽的正午天氣裏走了半個小時,仍然不見有車來接雲。路邊樹林裏有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在賣西瓜和香瓜。雲走過去,坐在攤旁的小凳上,挑了一隻香瓜。老者熟練地削去香瓜皮,把黃亮亮的香瓜遞到雲的手上。

       

        雲一邊喫着鮮甜的香瓜,一邊正準備再給車主打電話。車主把電話打了過來,說是尼羊塔附近出了車禍,他侄兒的車堵住了,過不來,問雲走到了哪裏?

        雲向尼羊河谷張望,告訴他能看見一座塔。他說那就是尼羊塔,讓雲再往前走一下就到了。

        雲到了跟前時,果然看見許多車長長的堵在路上,一輛掛着豫牌照的黑色私家車仰翻在路中間,車裏空無一人,傷亡者可能被送往了醫院。

        雲繼續往前走,在一處較空況的路邊草地上,終於看見了車主侄兒的車。他侄兒也看見了打着傘的雲,把頭伸出窗外跟雲打招呼。雲上車,脫了外衣,扔在後座上。

        他的侄兒是一年青小夥兒,二十多歲,長得又帥又精神,忙去後備箱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雲一瓶說,“來,肯定走渴了,喝點水。”雲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發現小夥居然開得是白色進口寶馬5糸。

       

        小夥說在林芝國家電網工作,今天正好要去卡定溝朋友處,所以過來接了雲。在路上,碰到一男兩女年青的揹包客攔車,小夥也慷慨的載了一程。揹包的男孩女孩 來自杭州,從成都沿川藏318國道一路攔車過來,去了色達,看了天藏,到過亞丁稻城,又去了然烏湖等等。

        其中一位女孩打開手機,讓雲看她們一路拍的照片。大概是春季,各處的景色並未完全上妝,雲看跟網上曬的圖片大相徑庭,並不怎樣。倒是年青人身上朝氣蓬勃,活潑歡樂,相擁跳躍,正能量的青春照片,着實令雲羨慕不已。心想,年青真好。

        車到了卡定溝景區門口,小夥去找他朋友,雲獨行於深澗之中。澗中流泉瀑布,水聲潺潺,兩邊花崗岩石山,猶如斧壁,高聳入雲,蒼松翠柏,屹立崖壁之上。

        遠遠望見一條白色瀑布,從山頂的石洞中飛湧而出,飛流直下三千丈,真讓雲凝是銀河落九天。據說落差有200多米,是雲見過的落差最高的瀑布。

       

        瀑水中天然形成的一尊大佛隨着水流時隱時顯,看上去頗爲神奇。通過木牌上的介紹,方知此瀑布名叫天佛瀑布。

        卡定溝兩側,羣峯連綿,雁蕩之氣勢濃郁。仰天觀望,峯象多姿,讓人浮想萬千。許多不知名的花木遍佈澗中,富有藏族氣息的經幡經語到處皆是。澗中游客稀少,環境清涼。修竹蔽陰,曲徑通幽,實是一個好去處。

        世界辣麼大,總想去看看。人世匆匆,有些地方,當你想去的時候,巳經去不了了;有些風景,當你想見的時候,再也見不到了!就若林芝的桃花,錯過了也許就是一輩子。

     

     

        離開四季如春的小江南林芝,雲坐毫華大巴,踏上了綿延170O公里的川藏線。這是雲坐着大巴長途跋涉最久遠的一次旅行。

        車上坐着15位乘客,還有一男一女兩位押車的警察。警察也是辛苦,一路隨車趕往成都,然後返回,來去五六天。

        記得發車的時候,發車員當着乘客的面提問司機幾個問題,並一一記錄:1最近健康狀況是否良好;  2 能否保證不超速行駛; 3能否保證不開夜車,尤其是臨晨2點一5點; 4能否保證不疲勞駕駛,兩位司機輪流換駕 ; 5能否保證不甩客;  6是否敢於同壞人壞事做鬥爭。

        川藏線公路兩邊景色秀麗,風光旖旎,是揹包客與騎行者的天堂。車翻山躍嶺,鑽涵洞,過橋樑,在雲端的盤山公路上限速行駛。林芝的山上,粉紅的杜娟花漫山遍野,波密的桃花,還在姍姍而開。高大挺拔的松柏,蒼綠的枝頭,掛滿斑駁的白雪。

       

        車於晚上九點半鐘,經過十個小時的行使,到達八宿。司機準時停車休息。雲喫完飯,跟一位四川南充的年輕人聊天,他說的普通話,許多音混淆在一起,讓雲聽起來很是費事,甚至還不如藏族朋友說得清楚。

        記得夜暮籠起的時候,雲透過車窗,看見在荒涼的大山腳下,星星點點的幾戶人家,窗戶裏透着微明的燈光。低矮破舊的房屋,昏暗窄小的窗戶。

        雲想像着,在那燈下,是否有貧苦的藏族小孩,正在刻苦的讀書。或許是白髮蒼蒼的大娘,爲了訖求來世的幸福,一遍一遍念着佛珠。

        這大山深處,幾是荒無人煙,要不是有車從公路上經過,似乎是一個被遺棄的世界。這裏山大溝深,土地貧脊。見慣了人世繁華的雲,真想像不來,這裏的人們是如何日復一日,經受着寂寞清貧的流年。

     

        在車裏宿了一晚,雲看見有騎行者不斷趕來車停的客棧。客棧亂糟糟的土院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自行車和摩托車。

        翌日天不亮,車繼續行駛。川藏交界的大山上,茫茫白雪,在明淨的陽光中反射着耀眼刺目的光。拉練運輸的軍需運兵車,如一條長龍,緩慢行進在冰滑的盤山公路上。雲的車停在一旁讓路。

        這裏是昌都境內的東大山埡口,海拔約5008米。川藏線英雄汽車兵的車隊過了約莫半小時,一輛車上兩個人,全是20歲左右的年青戰士。技術過硬,熟練地行進在雲端的公路之上。雲一看這些戴着墨鏡,口裏嚼着香糖,精神抖擻的戰士,就是能打勝仗的部隊。

        大巴車司機拿着鐵鍬挖了幾回的雪。兩位警察蹲在雪地裏幫忙。車最後艱難地翻過海拔5800米的東大山,順着金沙江源頭,爬下蛇一樣蜿蜒盤旋的深山大溝。傍晚時分,停靠在巴塘 縣金沙江源頭第一村竹巴籠村,人們下車連忙進入路邊的餐館喫飯。

       

        雲在江邊的一家藏民家庭餐館吃了青椒肉絲炒飯。年輕的老闆娘身邊只有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叫阿吉拉姆,長得很漂亮,上小學三年級。雲問爲什麼只生了一個孩子,老闆娘笑說養不起。

        很快,車又上了路。在清寂的夜色中,司機師傅熟練的開着車。經過一天一夜的行駛,車裏再沒有人說話,甚至連聲咳嗽都沒有。 晚十一點半鐘,兩輛車結伴,露宿在一片漆黑的荒山野嶺空況之地。

        四周寂靜的可怕,唯有幽暗深邃的夜空中,明亮的星子閃着寶石一樣的亮光。雲躺在車裏,回想起小時候睡在院子裏數星星的情景。旁邊的旅客鼾聲四起,雲卻久久無法入眠。

       

        這是雲第一次睡在如此陌生而神祕的荒無人煙之地,有一種來到了另一個星球的感覺。第三天下午四時,車終於到達了四川雅安。雲下車,踏上了去往蜀南竹海的路。

        這三天兩夜的長途跋涉,讓雲看遍了人世間未曾見過的風光。記得康定草原上,公路兩邊疏疏落落滑過車窗的藏式風格的民居,雲甚覺漂亮。二千多公里的川藏線,風塵世事明淨而簡約,人世光陰緩慢而靜好。

        時光如雪,來去無痕。昨日的一切漸去漸遠漸無聲。透過碼着的文字牆,雲看見西藏湛湛的天空,天空下雲曾經飄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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