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 遊』匡廬筆記② 望廬山瀑布


7月20日上午,晴


含鄱口,是位於廬山九奇峯與五老峯之間的,一個巨大的埡口。

站在這裏,面向東方,眼前再無阻礙,原是可以直接俯瞰鄱陽湖的。司馬遷在《史記.河渠書》中寫到“餘南登廬山,觀禹疏九江”,太史公之筆太過春秋,因而今人估計也難以確定太史公到底看到的是哪九條江。不過有如碰瓷,今天廬山腳下的那座城市就叫九江,九江身邊的那座浩瀚的鄱陽湖,卻也就像是具有九江匯聚的體魄。而登上廬山瞭望鄱陽,含鄱口自然是最佳選址了,只是不知我是否能有幸,與太史公站在同一高度的廬山,俯視同一視角的九江。

只我來的時候天氣不好,即便與太史公具有同一視角,也是觀看不到“禹疏”的“九江”的,因爲山下雲蒸霞蔚的,鄱陽湖已被它自己蒸騰出的巨大水汽團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或許就是廬山的雲海了,但在含鄱口,這樣的雲海竟讓人感到些許的遺憾。

含鄱口側有索道,可以下到太乙村。我是獨行,所以就搭着一家四口,結伴坐了纜車。那一家人從廣東來,到廬山已是第二天了。男主人不愛說話,只坐在我身邊不住地擦汗,女主說她恐高,但依舊話說個不停。她坐在我對面,身邊一邊一個像是雙胞胎一樣的小男孩,那對也就小學一二年級的小男孩,或真就是雙胞胎,儘管被媽媽隔着,但依舊保持着,相同的調皮進度,不停地以發問的形式向媽媽發起進攻。



而媽媽緊張地前探着身子,不安地坐在座凳的前緣,或者都不能說她那是坐着,僅是臀部意思意思地沾了沾坐凳,而她只想儘量地遠離身後的玻璃殼子。她似乎做好了,一觸即發的逃離準備,只是就這麼大點地方,我不知道她打算逃離到哪裏。但不管逃離到哪裏,她都要第一時間帶上她的兩個寶貝,因而她的兩手一直都死死地抓住,他身邊兩個小孩的一隻手。

那兩個孩子沒有因爲被緊緊抓住而放棄吵鬧,他們一邊努力甩開母親的手,一邊依舊不停地發問爭吵。如果說這樣高空運行的纜車有危險的話,我甚至都擔心這玻璃殼子的纜車,會不會在這兩個孩子的爭吵中,爆炸了。

那位媽媽在高度緊張之餘,依舊不停地在那兩個孩子間調停着種種糾紛,並因孩子的吵鬧,向我報以歉意和無奈的一笑。她向我坦言,她現在最擔心的是,纜車會不會掉下去,顯然她對在兩個孩子間,斡旋出世界和平是充滿信心的。

後來,纜車中途減慢了速度,這使得她本就緊張的那根弦又繃得更緊了,“壞了壞了,老公,是不是出故障了”。她老公依舊在忙着擦汗,兩個孩子因爲媽媽嘴中的故障,而暫時放棄了爭吵,這個世界終於清淨了些。那兩個孩子,像兩隻不安分的小猴子般,忽而向前,忽而向後不停地扭動身體,尋找故障的蛛絲馬跡,來印證他們母親的擔心。以至於我覺得,我有必要爲纜車公司的安全性,出來做個擔保。於是就安慰她們說,“不用擔心,這是纜車管理員看車票太貴,所以給我們開得慢點,讓我們多看看風景”。

大女主儘管很緊張,但依舊不失禮貌地,配合着我的笑點,僵硬地擠出一絲笑意。她依舊緊抓着那兩隻“小猴子”的手和我說,可千萬別出事,她說,她都擔心了一路了。

她說他們今天下午就要離開廬山了,她說他們的下一站是景德鎮。我說,那一定要去婺源,她說他們就是要去婺源。她已經開始擔心起婺源的交通與住宿了,她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自由行。我說,婺源無需擔心,那裏到處都是可住宿的村子。

她問我婺源哪裏好玩?我想都沒想,就說了,理坑。



太乙村,位於太乙峯下,這裏被一片茂密青翠的竹林包裹着。這裏不像含鄱口那樣的熱鬧成一鍋粥,經過一道纜車的遴選,這裏卻也濾出了幾分清靜。

相傳,太乙真人就是在這裏修煉,而後羽化成仙的。這位太乙真人是何方神聖我沒什麼印象,但他教化出的徒弟卻是大大有名的,便是那位能生出三頭六臂的哪吒。說老實話,一提到哪吒我就想到了纜車上的那兩個小朋友,而那緊抓着兩個小朋友不撒手的媽媽,或就該有資格去競選太乙真人了吧,總之,這個世界上的清淨,原就是來之不易的。

太乙村,便毫無保留地,向我們分享了,能修煉真人的同款清靜。於這清靜中,你能聽到清風吹過竹林,所發出細碎連綿的沙沙聲;你能聽到,林間叫不出名字的鳥兒不時的,的的,的的的啼鳴;當然這個時節裏,蟬聲的鼓譟自也是不可少的,它是熱鬧的一份子,時刻提醒着人們這還是盛夏的季節,哪怕是在這能成仙的地方。

太乙村所曾有的輝煌歷史,並不都在那位真人身上。上個世紀初,包括蔣委員長、蔡廷鍇、陳誠、閻錫山在內的,一大批國民黨中高級將領,都曾在此求田問舍。他們先後建立了18棟別墅,以至聚居成落,而取名太乙。如今在竹林深處,還能覓得幾處,那些房屋多半是石頭建造的,多半是高不過竹林的兩層,也多半寂寞地落着鎖。後來知道,就是這些頂着赫赫威名的樓舍,多半也是後來才恢復的,老的,曾經主人居住過的房屋,早就在抗日烽火的洗禮下成爲了殘垣斷壁。

問尋這樣的遺蹟,讓大家掩不住地失落。就比如在含鄱亭前,碰到的“蔣委員長”,孜孜以求地拉着人們與他一道合影。我笑着打趣他,您是在推銷廬山過去的歷史嗎?您不怕真的委員長在地底下罵你“娘西屁”嗎?其實,我是真的盼着委員長能陽剛地說上一句,“娘西屁……拉出去,斃了”。

但那位“委員長”似乎聽慣了冷言冷語,依舊的儒雅淡定,讓我甚至感覺得,這廬山,有些虛僞。



含鄱亭側,有路可以上到太乙峯。李導指着那峯上的路說,可以從那裏走到那裏,再到那裏就可以登頂了。

我笑說,看來跟着您,我們只有用想象來爬山了。我當然喜歡爬山,這是我來廬山的目的,但在那一時刻,我開始後悔跟個什麼旅行團了。李導安慰我,說一會有五老峯給你爬,我說,“我要爬到最高的地方,你要等我”,她說,“一定等你”。我話說得任性,但我也知道,她話中也定有水分,但又能怎樣,已經交錢上船了。

太乙村下行,有石板的盤山道,走上一里地的樣子,能聽到水聲激越地轟鳴。轉過一彎,在一處觀景臺,便能望到巍巍高聳的含鄱嶺。嶺下是陡峭如劈的巖壁,巖壁上遠遠地能看到,一條瀑布垂空而落,噴雪奔雷,飛流直下,那便是寨口瀑布了,如今它有着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叫做七彩瀑。

雲海、絕壁、瀑布,是廬山三絕。其中的瀑布,更是深深地烙在了我們兒時的記憶中,讓它與廬山再不能分離。


日照香爐升紫煙,遙望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忽然好奇,想去問李導,李白先生所看到的那條瀑布到底在哪裏?

這時,幾個小孩子歡快地跑來,面對大瀑布,先是一陣子興奮地蹦跳與尖叫。正待我要離開時,他們竟異口同聲地背誦起那首流傳千古的七言絕句來。

聽着他們稚嫩但卻整齊如一的聲音,我想,還需要在廬山,去費心地尋找那個標準的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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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雲行筆記,在此潛心打造屬於自己的《文化苦旅》,讓我們來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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