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天龍八部》|| 向來癡,由此醉

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只因爲喜歡段譽,連帶着喜歡了《天龍八部》,然後便是愛屋及烏地喜歡了書裏的衆多人物,甚至包括了“四大惡人”和“法力無邊”的丁春秋。

段譽含着金湯匙出生,身爲大理王國鎮南王世子,並且是大理王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一生堪稱是享盡榮華富貴。但這樣的人卻沒有一點紈絝習氣,反而處處能爲他人設想,重諾守信,不惜以身犯險,多次營救萍水相逢的鐘靈和木婉清,更是讓冷漠孤傲的木婉清主動要求情定終生。

在以強者爲尊的武俠時代,出身於顯赫的大理段家,卻對家傳絕學不屑一顧,那種骨子裏的衆生平等的信念,讓他猶如縷潔淨的山間小溪,也像一張沒有一點字跡的白紙。

也許上天經常垂憐那些天性善良的人。因爲救木婉清,他誤打誤撞,闖入了無量山的琅環福地。因爲癡情於洞中的“神仙姐姐”玉像,甘願磕了一千個頭,得到載有“凌波微步”的帛卷,然後跟隨着帛卷指示,段譽竟然學到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因被閃電雕毒傷,身體發僵,肚子裏成了莽牯朱蛤和蜈蚣的戰場,可沒想到“萬毒之王”的莽牯朱蛤,反而解了雕毒,自己變成百毒不侵之軀。因救鍾靈,無意中吸了“四大惡人”的內力,被保定帝帶到了天龍寺,又在形勢急迫之下修習了無上絕學“六脈神劍”,打敗了吐蕃第一國師鳩摩智。

段譽結識鍾靈和木婉清,也許有青年男女的吸引,或者是情勢的迫不得已,但都沒有觸動埋藏在最深處的那種情愫,直到偶遇了王語嫣。

那是在曼陀羅山莊,段譽正迷路時,忽然聽到一聲女子的輕輕嘆息。也許世上的緣分都是在萬千人海里的一聲輕吟,這一聲本來很普通的嘆息,讓青春年少的段譽不僅全身一震,而且一顆心怦怦跳動,待聽到“他這次出門,是到那裏去?”時,更是全身熱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說不出的羨慕和妒忌。段譽明明知道她掛在心懷的是慕容公子,偏偏不受理智控制般地沉醉其中,從此便像一個跟屁蟲跟在王語嫣身旁,即使被慕容復的隨從諷刺也不管不顧。

“曇花一現,只爲韋陀;驚鴻一瞥,剎那永恆。”對於段譽來說,遇見王語嫣就是上上籤,但王語嫣內心只有表哥慕容復,直到她在西夏,傷心之下從井口一躍到了井底。

王語嫣心繫慕容復,慕容復也很清楚,但卻來西夏選駙馬,讓王語嫣對慕容復的心腸,早已清清楚楚。這次由井口到井底,雖只一瞬間,但內心卻起了很大的變化,縱然想自欺欺人,也被慕容復那句祝他們死而同穴徹底堵死,決意一死以報段譽。

可世上的事總是千巧萬巧。王語嫣以死明志飛撲井底,反而撞中了段譽的胸口膻中穴,不僅絲毫沒有受損,而且還沒沾什麼污泥,讓段譽醒了過來,同時也聽到了慕容復讓他們死而同穴的話,不由得更癡了,喃喃說道:“甚麼?不,不!我……我……我段譽哪有這等福氣?”

王語嫣嘆了口氣,心下感激。段譽對自己一片真誠,而慕容復卻是自私涼薄。她向來端莊自持,但經此鉅變,激動之下,忍不住向段譽吐露心事,後悔自己漠視他的種種好處,幸好老天爺有眼。說完後,不由得嬌羞無限,將臉藏在段譽頸邊。

“苦心人,天不負”,長久的一廂情願終於換來兩情相悅,讓段譽霎時之間如入夢境,飄飄蕩蕩,大喜之下,雙足發軟,只得緊緊摟住王語嫣,在黑暗的枯井裏,相對微笑不語。

現在細想起來,《天龍八部》裏,可以說無人不癡,衆生皆苦。慕容復癡迷於復國大燕,鳩摩智要窮盡普天下絕世武學,丁春秋覬覦無崖子的神功,段延慶對皇位的窺視等等,都是求而不得。還有童姥和李秋水,一輩子生死相爭,最後卻敗給了小師妹;蕭峯苦苦尋找的大惡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慈悲衆生的少林寺方丈,既是殺害蕭峯母親的兇手,還和葉二孃生下了虛竹。

我明白這部書的書名出自佛經典故,也明白金庸先生是通過描寫大千世界的芸芸衆生,寫盡人性的真實。但在這各色各樣的人物中,偏偏讓段譽處處隨心,獲得無上絕學,所有的“親妹妹”一朝都能收入懷中,最後更是做了皇帝,出家爲僧,可謂是功德圓滿。

“向來癡,由此醉”,別人癡而不得,醉後冷落,甚至都是一場夢幻,爲何獨獨沒有段譽?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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