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聖誕節

自從疫情管控放鬆以來,我的神經就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一方面是因爲自己慢性炎症隨時在發作,直到“中毒”都沒有接種疫苗,擔心身體抵抗能力會受到影響;一方面是因爲擔心父母在感染早期,對病毒重視程度嚴重不足,發燒、咳嗽都沒有及時用藥,會給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平安夜的前一天,父親的哥哥因爲感染新冠病毒去世。考慮到父親和他的幾個兄弟都有心腦血管方面的基礎病,我不得不更加提高警惕,每天除了叮囑他吃藥,就是隨時檢測體溫。

因爲平時家裏沒有購置血氧儀,到12月中旬準備去買時已經面臨缺貨狀態。線上的專賣店需要提前十幾天預約,線下的藥房要麼無貨,要麼就根本沒有賣過這種儀器。

我到家附近的社區醫院諮詢,能否給老人測一下血氧飽和度,工作人員答覆沒有配備血氧儀,驚得我目瞪口呆。

當看見父母咳嗽越來越厲害,特別是父親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呼吸急促,但又沒有條件檢測血氧飽和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在平安夜當天,儘管知道這段時間的醫療資源非常緊張,我還是下定決心把父親送到市第一人民醫院看病。

我們到醫院後,第一時間就是在發熱門診登記掛號,前面排了接近七十個人——比我預想得要少,我以爲不會等太久。

但我還是高估了門診醫生的看病速度,一個小時過去,只喊了三個號,中間還穿插的有複診號。

我向維持秩序的護士表達了自己的疑問,她解釋說發熱門診的其他醫生都去支援120了,現在只剩一個醫生在看門診,既要諮詢病情,又要看檢查報告,大家只有耐心等待。

看着護士不停地在人羣中走來走去,不是安撫情緒不耐煩的病人或者家屬,就是給病人測血壓和倒水。

她們中有的人一直在咳嗽,有的人聲音沙啞,但都對病人保持着耐心和熱情。我請護士給父親測了血壓和血氧飽和度,都在正常範圍,我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但我仍然低估了等待的時長。6個多小時過去,終於輪到父親看診。醫生仔細詢問了他的病情以後,開具了抽血化驗和B超檢查的單子。

好在發熱病人都是在醫院臨時搭建的方艙裏作檢查,倒是方便快捷,只是還得繼續等待檢查結果出來,一般需要兩個小時。

凌晨12點,已經是聖誕節了,父親的檢查結果終於打印出來,我趕緊去給他排複診的號。

又過了一個小時,才輪到父親看診。醫生說父親的情況比較嚴重,雙肺大面積感染,血氧飽和度很容易下降,建議儘快找到能接收的醫院住院治療(包括一醫院在內的三甲醫院早就沒有牀位了)。

我又緊張起來,只有讓醫生先給父親開具門診輸液單,先保證每天能輸液治療,再託親戚朋友打聽哪些醫院有空出來的牀位。

但醫生說門診只能每天掛號開輸液單,不能提前開單,也不能多開單。爲了讓父親能輸上液,我只能遵守醫院規則,不怕麻煩,準備第二天繼續在門診排隊,把所有流程走完。

凌晨三點左右,父親輸完液,我們才坐出租車回家。僅僅在家休息了幾個小時,喫完午飯以後,我把父母一起帶到醫院看急診科(父親沒發燒了)。

沒想到急診科人更多,掛了號以後才發現前面已經排了200多個人。候診室早就被焦急等待的人羣包圍,咳嗽聲此起彼伏,估計這段時間看急診的都是相同的病。

果然不出所料,急診已經成了超級“慢診”。在等待將近12個小時以後,才輪到父母看病。醫生在詢問病情以後,給母親開了抽血化驗和B超檢查的單子,緊接着又給父親開了當天的輸液單(父母掛的號正好相鄰)。

好在母親的肺部感染沒有父親嚴重,醫生說只要吃藥治療一段時間就可以了,但父親還是需要住院治療。

我一想到父親每天得排十幾個小時的隊,才能輸上一次液,就痛苦不堪——先不說病情是否能控制住,老年人這樣反覆折騰,身體也喫不消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在經歷了平安夜和聖誕節的“醫院兩日遊”以後,終於有一家規模比較小的三甲醫院空出來一個牀位。我趕緊辦好住院手續,當天下午父親就住了進去,再也不用來回奔波了。

也許多年以後,我仍然會想起這個充滿黑色記憶的聖誕節,既有親人被肆虐的病毒帶走,又有感染高峯期看病的無奈。

但病毒不會消失,生活還得繼續,我們也必須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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