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李秋水和無崖子之間的情愛糾纏，“是她”和“不是她”的臨終驚詫，然後相繼大笑而逝，在年輕時看，是一種求而不得之苦，現在看，則是有緣無分，所有的結果都是造化弄人。
逍遙派是武林中一個隱祕宗門，天山童姥是大師姐，無崖子是二師兄，李秋水是師妹。因長期一起練武，耳鬢廝磨，師姐和師妹都對無崖子芳心暗許。童姥入門最早，比無崖子大三歲，有先天的優勢，引起李秋水的嫉妒。
天山童姥從六歲開始就練一門高深內功，在二十六歲那年本來能有發育成正常人的機會。但由於有一天在練功最緊要的關頭，被李秋水在腦後大喝一聲而走火入魔，便始終是一幅女童的身軀。讓童姥對李秋水恨之入骨。
無崖子選擇了俊俏的李秋水，共同在大理無量山琅嬛福地隱居。他們月下對劍，花前吟詩，過着神仙般的快樂日子，並生下了女兒李青蘿。本來天倫之樂應該暖意融融，無崖子卻暗暗喜歡上了李秋水的小妹，並將她擊劍的神態雕刻成玉像，終日癡迷凝望。李秋水醋意大起，竟然招引年輕美貌男子共歡，意圖奪回無崖子的目光，導致了無崖子憤而出走。李秋水隨後成爲西夏的王妃。
天山童姥心下憤恨，趁一次李秋水沒有防備之機，用刀在她臉上刺了個“井”字，讓一直以美貌自負的李秋水，右眼突出，左邊嘴角斜歪，徹底毀了容。從此，本該相敬相愛的兩位同門師姐妹，變成了對方一生的敵人。
李秋水算計天山童姥三十年返老還童之際，是她功力最弱之時，於是，在她九十六歲之時獨闖縹緲峯。李秋水刀削童姥拇指，搶去掌門指環，又斬掉她半條腿，一掌打下懸崖。幸虧童姥在虛竹的幫助下沒有摔死，反而將計就計，藏進了西夏皇宮的地下冰窖裏。
在這裏童姥和虛竹度過了幾個月的時光。童姥偷來李秋水的孫女李清露，讓虛竹破了淫戒。李秋水遠來西夏固然是對無崖子的怨恨，童姥把一個醜陋的小和尚和她孫女綁在一起，也是對李秋水喜歡年輕俊俏的一種諷刺。
在西夏皇城十餘里外的荒郊，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相繼緩緩醒來。李秋水知到天山童姥的手下即將來到，局面於自己不利，閉氣裝死。因此先看到虛竹手中畫像的是童姥。
虛竹將圖畫取了過來。童姥伸手拿過，就着日光一看，不禁“咦”的一聲，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再一審視，突然間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聲中，兩行眼淚從頰上滾滾而落，頭頸一軟，腦袋垂下，就此無聲無息。
李秋水知道，這個自己痛恨了數十年的師姊終於是死了，自不禁歡喜，卻又有些寂寞愴然之感。
這時她拿起了畫像：
只看得片刻，臉上神色便即大變，雙手不住發抖，連得那畫也簌簌顫動，李秋水低聲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中充滿了愁苦傷痛。
虛竹有些糊塗，一個說“不是她”，一個說“是她”。李秋水解釋說：童姥說的是畫像不是我，我說的“是她”，都是在說我的小妹。跟着便怔怔的流下淚來。
童姥和李秋水一輩子爭風喫醋，互相殘殺，甚至雙雙拼命到最後一刻，沒想到無崖子的心中所屬，卻是李秋水的小妹。直到這時二人才明白，自己窮盡一生的努力都是虛幻，但生命也走到了終點。
佛說，人生在世，難免癡嗔貪三毒。天山童姥統帥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無崖子是逍遙派的掌門，李秋水是西夏的皇太妃，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可是卻糾纏在這三毒之間。他們心中的煩惱痛苦，和一般凡夫俗子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可直到這些痛苦把自己徹底焚燬的那一天，才發現爭來爭去，留下了一生的後悔和遺憾。
與其嚐盡求而不得的苦，不如享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甜。
世間的東西，一半是不值得爭的，一半是不需要爭的。人生最大的善意，就是善待自己。原諒那個最讓你心恨的人，與自己和解。不急，不爭，將一杯茶喝到無味，將一本書看到無字，在平淡的日子裏，真正無事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