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翻書2303：《走到人生邊上》
作者：楊絳
這是一本女人的書，女人的書，總是更好讀一些，倒不是說它本身有多麼淺顯明白。實際上，楊絳是六十多歲纔開始寫作的，這本書是她九十四歲前後開始創作的。孔子活了七十三歲，楊絳的丈夫錢鍾書先生活了六十幾歲，一個九十四老人寫就的書，怎麼可能因淺顯明白而好讀呢？女人寫就的書的好讀，如同女子本身的好看。當然，一個九十四歲老人的好看，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好看”了。其間，有不少的寬容在，有推己及人的絜矩之道在，也有設身處地爲人着想在。這便是女人的書好看的大要。而一個九十四老人寫就的女人書，在這份“好看”之中，加入了不少“高僧只講平常話”的降維成分，所以，《走到人生邊上》已經是好看中的“好看”了。
這本書，值得時不時拿來翻翻。於我而言，從購書中心借來讀，多少還是有些侷促了。
1、古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的《自省錄》是他和鄰邦交戰中寫成的。我的《自問自答》是我和自己的老、病、忙鬥爭中寫成的。在鬥爭中掙扎着寫，也不容易。
2、在“前言”中，楊絳居然用了大量的篇幅，以走訪引言的方式，爲自己的文章湊數，也算是奇觀了。反過來講，高僧只講平常話，從平常人的平常話中找見光亮，對於一個九十四的老人而言，也算是一份難得。
3、人在急難中，痛苦中，煩惱中，都會呼天、求天、問天，中外一例。上帝應該有求必應，有問必答嗎？如果不應不答，就證明沒有上帝嗎？
4、鬼附人身的傳說，我聽得多了，總不大相信，但仔細想想，我們常說“又做師孃（巫婆）又做鬼”，如果從來沒有鬼附人身的事，就不會有冒充驅鬼的巫婆。所以我也相信莎士比亞的話：這個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多着呢。
耶穌受難前夕，在葡萄園裏禱告了一整夜，求上帝免了他這番困難，上帝答理了嗎？但耶穌失去他的信仰了嗎？
鬼魅宜敬而遠之，幾個人相聚說鬼，鬼就來了。西方成語“說到魔鬼，魔鬼就來”。我寫的《遇仙記》就是記我在這方面的經驗。
5、老話：“從小看看，到老一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七十二變，本性難變。”塞萬提斯在他名著《堂吉訶德》裏多次說：老話成語，是人類數千年智慧的結晶。韓非子說：“古無虛諺”。他們的話確是不錯的。
6、小學生像《太平廣記》《夷堅志》等神怪小說裏的精怪，叫出他的名字，他就降伏了。如稱“小朋友”，他覺得與他無關。所以我有必要記住每個學生的姓名。全班約四十人。我在排座位時自己畫個座位圖，記上各人的姓名。上第一堂課，記住第一批姓名。上第二堂課，記住第二批姓名，上第三堂課，全班的姓名都記熟了。第一批記住的最淘氣或最乖、最可愛、最伶俐的，一般是個性最鮮明的。最聰明的孩子，往往在第二批裏，因爲聰明孩子比較深沉，不外露。末一批裏，個性最模糊，一時分不清誰是誰，往往是班上最混沌的。
7、禽獸的天性不僅有食慾、性慾。禽獸都有良知良能，連蟲蟻也有，例如螞蟻做巢，蜜蜂釀蜜、鵲營巢、犬守門，且忠於主人。人當然也有良知良能，不輸給禽獸蟲蟻，而超越禽獸蟲蟻。人類不僅有良知良能，而且超越禽獸，還有良心。良心就是惻隱之心、羞惡之心等仁義之心。人性中天生有仁義禮智等道德心，稱良心。如果不能保住良心，隨它消失，就和禽獸一樣了。
凡是人，不論貧富尊卑、上智下愚，都有靈性良心。
8、家鄉有幾句老話：“三克氣（可愛），四有趣，五討厭，六滯氣（可厭）、七歲八歲饒兩年——或七歲八歲，貓也討厭，狗也討厭。”
9、俏皮話：墨索里尼永遠是正確的，尤其是他錯誤的時候。
10、伯格森的《時間與自由意志》中有句話：“人在當時處境中，像旋渦中的一片落葉或枯草，身不由己。”
11、連續二、三十年好運的不多，一輩子好運的更不多。
12、孔子晚年喜歡《周易》，做《說卦》《序卦》《繫辭》《文言》等，都是講究陰陽、盈虛、消長的種種道理，類似算命占卜。反正有數才能算，有一定的理才能算。不然的話，何從算起呢？
13、命由天定，故稱天命。我們看到命運是毫無道理的，專開玩笑，慣愛捉弄人，慣愛搗亂，無論中外，對命運的看法都一致。神明的天，怎能讓造化小兒玩弄世人，統治人世呢？不能服命的人，就對上天的神明產生了懷疑。
14、孔子六十八歲，刪詩作春秋。
15、長城又叫紫塞（血染）
16、諺語：十磨九難出好人；人在世上煉，刀在石上磨；千錘成利器，百鍊變純鋼；不受苦中苦，難爲人上人。
17、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得”就是得到的功德。有多少功德就有多少價值。而修來的功德不在肉體上而在靈魂上。
18、上海有個“普善山莊”專“做好事”，辦事人員藉此謀生，稱“善棍”。
19、我們村上女人第一次出嫁由父母做主，再嫁就由自己做主。
20、爲了錢，喫苦；有了錢，沒用。我活一輩子是爲了啥呀？
（楊絳先生講了一個故事，這個女子很要強，最終嫁給一個漢子，爲了改變家庭境況，到北京打工，給有錢人家當保姆。由於常年不在家，男人養成了酗酒的習慣。再後來，村上有個寡婦投懷送抱，正好被這個女子看到。要強的她徹底斬斷了與丈夫的情感聯繫，後來丈夫另娶，她自己到了有錢，不知道該給誰花的地步）
21、天人交戰的故事
一個司機，被一個無賴乘客臭罵一頓，沒收到車錢。結果發現車座上有四萬塊錢。後來，那乘客糾結流氓來找錢，本來有心想要還給他們，可那羣人像凶神惡煞一般，尤其是聲稱丟的錢是五萬元。司機只好一口咬定沒有看到。
最後，司機夫婦在經過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終於靈性良心促使他們到公安局報案“自首”，這件事感動了警察和媒體。
22、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哈里·萊文著作等身，是個高傲的人。但他見過錢鍾書後，說“我自慚形穢”。陪同的朱虹女士問他爲什麼，他說：“我所知道的一切，他都在行。可是他還有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我一無所知。”
23、柏拉圖《對話錄》中的《菲多》可以看看。
24、“人生活之苦，保其天真”
“穿隱身衣”“甘當一個零”
25、梭羅的詩歌
我不相信/沒有種子/植物也能發芽/我心中有對種子的信仰/讓我相信你有一顆種子/我等待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