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22:“孝”的隱祕價值

《中庸》22:“孝”的隱祕價值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爲聖人,尊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孔子說:“舜算是孝的典範吧!德性修養堪稱聖人,貴爲天子,富有天下。宗廟祭祀,子孫永續。所以,具備純粹道德修養的人必然會得到他應得之位,必然會得到他應得的福祿,必然會得到他應得的名望,必然會得到他應得的福壽。所以上天生養萬物,必然按照它的天性、材質而展開充分發揮。所以對可造之才予以培養,傾覆那些頹廢、自棄者。《詩經·大雅·假樂》講:‘嘉樂襯托好君王,美德赫赫名聲揚。安撫百姓任賢能,福祿自然由天降。上天下令保安康,再三護佑福澤長。’所以,具備純粹道德修養的人必定會承受和發揮天命。

不得不說,孔子時代,受到條件限制,留下來的文字多少有些“微言大義”的感覺,讀起來,要展開充分的想象和發揮。

“德爲聖人,尊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舜其大孝也與”之間,好像缺少必然的聯繫。“舜其大孝也與”強調的是舜身上的體現出的孝堪爲天下典範,後面的那些話表面上看起來與“孝”無關,實際上卻是對“孝”的極限發揮。

“德爲聖人”——非德不足以顯親。《弟子規》講“德有傷,貽親羞”,唯有德性上的完善,才能顯揚父母的教化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講,舜的德性修養堪稱聖人,顯揚的恰是舜之父母的影響。試想,還有誰的德性修養能超越舜帝?還有誰的父母能比舜帝的父母更爲自己的兒子所驕傲、寬慰的?“尊爲天子”——非貴不足以尊親。舜帝貴爲天子,已經是人所能抵達的“貴”的最高境界了,後來的王室講究“母以子貴”,舜貴爲天子,天下人在尊敬舜帝的同時,舜帝的父母也獲得了極致的敬重。“富有四海之內”——非富不足以養其親。孝養父母需要具備一定的物質條件,舜帝富有天下,以天下之富孝養父母,這又是哪一個做子女的能夠做到的呢?“宗廟饗之,子孫保之”——非宗廟不足以長久。最長遠的孝在“慎終追遠”,因爲舜帝的緣故,專門設立宗廟祭祀舜的父母、先祖,舜的子孫仰仗這種宗廟祭祀活動來護佑自身。這種待遇也不是普通的父母能夠享有的。

正是由是觀之,孔子纔講“舜其大孝也與”——舜的孝堪爲天下人孝的極致!

一、何謂“必得”

孔子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可見,老人家是反對“必”的,欺必心是一個人完善德行修養的一大障礙。在談及舜帝的“大孝”時,爲什麼又強調“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呢?

當年,孔子的弟子伯牛得了重病,孔子前往探望,隔着窗子拉着伯牛的手說:“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這就活不成了,這可能就是命吧!這樣人讓他得了這樣的病!這樣的人才讓他得了這樣的病!

在孔子眼中,伯牛應該也是“必得其壽”的一個。

從這個意義上講,孔子講的“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與常人所期待的高位、厚祿、顯名、長壽是有所不同的。孔子所認爲大德“必得”的不是高位、厚祿、顯名、長壽,而是“思不出位”之位,是“持祿養身”之祿,是“實至名歸”之名,是“仁者必壽”之壽。所得恰是應得當得,所得亦是所求所願,這纔是孔子所講“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的本意。 

二、何謂“必受命”

孟子講“殀壽不貳,修身以俟命,所以立命也”。命由天定,是爲天命,正因爲天命無常,殀壽不貳,人才尤其要修身以俟命。一方面“向死而生”,充分發揮“生”本身的意義和價值;另一方面,時刻以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地對於常理、常情、常道的遵循來避開各種不必要的損失、損傷,避免作死——不作就不會死。

孔子講“大德者必受命”,一方面突出的是大德者在大義面前的視死如歸;另一方面突出的是大德者憑藉對中庸之道的持守與信從,繞過生命中的雷區,保全自己的性命,承擔起更大的歷史使命,完成自己人之爲人的意義與價值。

同樣是死,臥軌的海子和遇難的雷鋒,哪一個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德者必受命”?

同樣是求死,用手臂舉起炸藥包的董存瑞和用斧頭砍死英子的顧城,哪一個是在“受命”?

或許,作爲當事人以外的外人,我們永遠難以給出一個定論。但當事人本人,倘若拿這句“大德者必受命”來對自己的當時的選擇做一個判斷,在跳出“當時”情境、“所處”立場後,恐怕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真正做到無怨無悔的。

跳出來,再站回去,還能做出從前選擇的人,纔是真正的大德者,所作所爲纔是“大德者必受命”。

“孝”的隱祕價值全在於對於自身生命根基的鞏固與厚植——修身以俟命,從而承續起上天賦予自己的人之爲人的使命與價值。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