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2.1今日正月初十一//鷓鴣天· 《三體》人物形象分析之葉文潔(二)//大寒·冬景·冬意(十三)

      題記:天問誰有,上帝之眼?浩嘆誰無,上帝之心?亞伯拉罕,仁愛天地,何處該隱,弟叢兄林。曾經絕崖,突奔旅鼠,眼見霜風,棄離雁羣。此中故事,皆知虛幻,我心觀睹,卻如在今。

鷓鴣天· 《三體》人物形象分析之葉文潔(二)

      小閣高鎖又暮春,百年興替泛微塵。紅爐身畔尚溫暖,天外星河豈有垠?

      緣何泣?淚無痕。路歧四顧幾逡巡?興安嶺念飄搖雨,應記林峯良善人。

《三體》人物形象之葉文潔(二)

      《三體》,是亞洲作品第一次獲得雨果獎,也是中國第一次獲獎。在《三體》第一冊中,雖然是以研究納米科技的材料學家汪淼爲第一視角展開,但真正的主角是葉文潔。葉文潔身爲貫穿《三體》整個劇情的靈魂人物,有着其他角色不曾有的詳細故事線。

      她經歷過文化大革命中血與火的錘鍊,也傾聽過來自宇宙半人馬座α星的呼喚;

      她是個理想主義者,爲了心中的理想背叛了全人類,成爲地球歷史上第一個“人奸”;

      她又是個現實主義者,在自己唯一的女兒楊冬去世後,告訴面壁者羅輯宇宙社會學的概念,導致羅輯從三體人手中拯救了人類。

      葉文潔,是劉慈欣在《三體》中勾勒描繪的最豐滿的一個人物,也是最矛盾的一個人物。地球因她而滅,因她而生。要想讀懂葉文潔這個人物,我們就得梳理她的前世今生,聊聊她與地球人類不得不說的愛恨情仇。

一、她的前半生,是火與血

      她出身於高知識分子家庭分子,天資聰慧,很早便進入清華大學物理系,並在國際週刊上留下論文。本應是暢通無阻的一生,卻不幸遇到了文化大革命。在文革那團熊熊燃燒,燒遍全中國的瘋狂大火中,她的出身已決定她無處可逃。

      她第一次在這團大火中見到血,是在瘋狂的清華校園,見到自己至親的血。

      批鬥臺上,她的父親葉哲泰披着枷鎖昂着頭,與母親紹琳和紅衛兵據理力爭。惱羞成怒的小紅衛兵們用帶銅釦的皮帶擊打她父親的頭部,紅衛兵們忘我而陶醉,直至她父親倒在血泊中,血跡像紅蛇一般蜿蜒爬進她的心裏。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認識到人性中的惡。父親的妻子和學生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和老師,使父親在狂熱的大火中被燒成灰燼。她看到了深淵。

      “她曾嘶聲力竭地哭叫,但聲音淹沒在會場上瘋狂的口號中和助威聲中,當一切寂靜下來時,她自己也發出不任何聲音了,只是凝視着臺上父親已沒有生命的軀體,那沒有哭出和喊出的東西在她的血液中瀰漫、溶解,將伴她一生。”——《三體》

      她第二次在這團大火中見到血,是在“寂靜”的大興安嶺,見到自己的血。

      看守所裏,軍代表程麗華把冷水澆到葉文潔頭上的時候,在內蒙古的嚴冬中,她見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滴血。

      本是見過欺騙與背叛的人,因爲天真,再一次被人揹叛。被下放到大興安嶺伐樹的她,依舊自告奮勇地幫記者白沐霖抄錄寫給中央的信。她意識不到信裏存在的敏感信息,或者說天真地相信白沐霖不會出賣她。結果,信裏的內容被扣上了反動的帽子,白沐霖因此犧牲了她。

      這次的背叛,她感受到這個時代自己的孤獨,開始真正走進深淵。

      “深入骨髓的寒冷使她眼中的現實世界一片乳白色,她感到整個宇宙就是一塊大冰,自己是這塊冰中唯一的生命體。”——《三體》

      她第三次見到血,是在祕密的雷達峯上,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人的血。這個時候,文革這團充滿着非理性和瘋狂的大火已接近尾聲,但人類的非理性和瘋狂仍然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發生。

      雷達峯的懸崖邊上,她站在懸崖頂,看着自己的丈夫楊衛寧和雷志成沿着一條繩索往上爬,不動感情地掏出疊鋼鋸,鋸斷了繩索。

      爲了人類以外的崇高力量來糾正人類惡的行爲,她不聽善良的外星三體人1379監聽員的勸告,利用紅岸系統和太陽這個恆星級別的大喇叭,向外星三體人宣告了地球的位置,結果導致危機紀元的到來,地球人類險些被三體人滅種。

      爲了掩蓋自己私自向外星人泄露地球座標的事,她毫不猶豫地殺死了知情人政委雷志成,和意外撞上的丈夫楊衛寧。即便這時候,她已經懷上了楊衛寧的孩子。

      從葉文潔發送位置背叛人類,鋸斷繩索殺死他人,在自己身上也展露出人性的惡那一刻開始,她的一生在這裏劃上了分割線。

      在此之前,是火與血的前半生;在此之後,是靜與思的後半生。

二、她的後半生,是靜與思

      熊熊的大火過後,留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廢墟。

      1982年,葉文潔的父親被平凡,她帶着自己兩歲的女兒離開紅案基地回清華任教。距離她與外星三體人接觸及殺人,已近3年。在這中間,她生下了自己的女兒楊冬,並被接到雷達峯下的齊家屯修養半年,慢慢地也認識到人性中的善。這半年,對她的影響很深遠。

      同樣影響深遠的,是書中白沐霖帶來的《寂靜的春天》這本書。如果說她的思想是在大火後廢墟上盛開的花,那麼《寂靜的春天》、自身的經歷、以及女兒楊冬的存在就是澆灌花兒的肥料。

      之後的時光中,葉文潔的生活是平靜安寧的。即便她結識了物種共產主義麥克·伊文斯,成爲了地球三體組織的精神領袖,她的後半生總體來說還是平靜的。

      《三體》中汪淼第一次見到她,她提着菜籃,還要照顧鄰居家的孩子。她很慈祥,對孩子和自己的殷殷關切讓人心裏泛起暖流。文中這樣寫道:“她是汪淼常見到那種老知識分子,歲月的風霜已消去了他們性情中所有的剛硬和火熱,只剩下如水的溫柔。”

      這是她真實的一面,跟身爲地球反人類三體組織的統帥的那一面不同。這一面,纔是她平日裏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她沒有停止思考,她的理想主義受到了自身的反駁:

      “既然宇宙社會學的公理揭示了宇宙間的‘黑暗森林法則’,那麼又怎能期盼外星人的道德水平比地球人高?”

      所以,她在得知三體世界的真相時她並不喫驚。三體人並不會拯救改造地球人,反而會消滅所有的地球人。這一殘酷事實,她也早有預料。

      在女兒楊冬死後,她把宇宙社會學的公理告訴了羅輯,爲地球人類保留了一線生機。她一個人爬上了雷達峯峯頂,在當初那標誌着人生分界線的懸崖邊上,望着落日,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三、對葉文潔這一人物形象的思考

      葉文潔是複雜的,她代表了人性——善與惡的矛盾結合體。

      文中看似把她寫的冷靜而又理智,其實在文革的那場火中,她早已被燒掉了理智。顛沛流離,受盡苦楚的她,寄希望於外星文明的道德高於人類,並希望外星文明來拯救人類。

      這是怎樣的一種激進和狂熱?這偏執狂一樣的想法,也許可以冠上“理想主義”的帽子,但仔細思考,不過是她極端環境下特殊心境的反抗。年歲日長,平靜安寧的環境與時光讓她恢復了理智,得出了與自己當年行爲完全相駁的結論。

      在葉文潔身上,我們能看到人類的道德和理智在困境中所做的選擇。道德如果在困境中解救不了人類,那麼只有依靠理智。但不幸的是,大多數人在困境中連理智也保持不了。

      這個理論,在《三體》許多場景和人物中都能看到。面對危機的全球政府和人類,做出了許多後來覺得荒謬的舉動。在危機紀元中,全球人類的基礎科學再也無法取得進步,三體人的滅世危機避無可避。結果,在三體人還有200多年到達地球之前,全球人類的理智弦徹底崩掉,全球進入大低谷,83億人口直接降到35億。

      我認爲,《三體》之所以能得雨果獎,除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還有就是對人性和社會的深邃思考。讀《三體》,不僅僅驚歎於劉慈欣描繪的科幻宇宙場景,更沉浸在一個個人物的悲歡離合中。

      我們總能在小說中看見自己,然後進行思考。也許,這是作者所期盼的。

          2023.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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