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不過”黃公望隱居地

                   

1月24日,年初三。去富陽黃公望隱居地。其實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氣不過”。

早幾年我們曾路過此地。因爲專家導引,我們知道了有幅長卷《富春山居圖》非常了得,也帶便知道了黃公望。既然路過了黃公望的隱居地,也就是他成就大器的地方,出於好奇,想順道登門拜訪一下。以爲可以長驅直入的,不料在路口便被一位着保安裝的農夫攔了下來,說要門票的,每人45元。我在此聲明,我不是窮人,只是價格敏感型消費者,是習慣了旅遊景點幾乎全免費的杭州土著。不就是一條鄉道嗎,憑什麼要收我們買路錢?不由分說,我們席轉屁股就走人,落下了“氣不過”的鬱結。

今年春節,黃公望隱居地一反常態,敲鑼打鼓的宣佈門票全免了。明面上,是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這裏連續幾年生意慘淡,想靠此挽救一把。私下,我們更堅信,人均45的門票是讓遊客望而卻步的主要原因。聽去過的人回來講,那地方很一般,物無所值。怎奈我們“氣不過”,復仇的心理佔了一大半,今天得不償失也在所不惜。

出發之江路,轉科海路,接雙富路,上江濱東大道右轉公望路到底,再左轉山居路便到了。全程24公里,44分鐘車程。

到了景區大門外的停車場,我們還在猶豫,門票不要了,停車會不會拖泥帶水的要收費?就見有幾位似曾相識的着保安裝農夫蜂擁上前。其中一位很客氣的告訴我們,大門外的停車場已滿了,刷一下他胸口掛着的二維碼,收十塊錢,車子就可以一直開到景區縱深,要少走很多路呢。這事似乎很公道,我便拿出手機,卻見副駕駛座上的兒子對我使了個眼色,“不要刷。開進去。”好嗎,我只能突然性耳聾,裝得聽不到保安指點就衝了進去,儘管忐忑此舉是否凶多吉少。兒子埋怨我,怎麼看不出他們每人的二維碼都不一樣,拉的肯定是私活,根本就是在唬我們。果然“初生牛犢不怕唬”,到了裏面寬敞的停車場,只有兩個保安象徵性的指揮小車停下,就走開了,沒有要收費的意思。我們一陣小人得志的狂喜,迅速下了車離開,以免夜長夢多。

“黃公望隱居地”是偏正詞組,中心詞是“隱居地”。遊覽當然要從隱居地開始,可是事後我們一致認爲,在黃公望隱居地最具有參觀價值的還是“黃公望紀念館”。儘管它是仿古建築,在小山拱衛的盆地裏,顯得搶眼,也不失雄偉壯觀。

紀念館外寒風凜凜,我們意外的驚喜見到了市區高樓羣裏幾乎匿跡的冰的“擎篤”。走入紀念館內部,序廳和三個展廳蕭條得除了偶爾見到一兩個閃過的人影,也就是我們走馬觀花的拖沓腳步聲。類比“鳥鳴山更幽”,此時的有聲勝無聲,大廳愈發安靜。

在紀念館裏瞭解了黃公望的得名緣由。說是有位香火待續的黃姓人家在收養這位兒子時說了一句話:“黃公望子久矣”。結果這位收養的兒子就被改名黃公望,字子久。這個得名緣由的套路已被杭州人用得爛熟,譬如“西溪”和“留下”的名號是因爲“西溪且留下”一句話纔有的;“立馬回頭”是普福嶺上龍顏大悅,立馬駐足纔有的。有且有了,但都源於“據說”。難道就不會再有點新意了?可嘆啊!杭州(含富陽)人的智商實在平平且有個性,可謂之杭平。要不是後來有位叫國平的,以一國之力破了一市之力的杭平套路,帶來了城市山河的鉅變,杭州不知還要靠在胡編亂造的“據說”上混多少年。

大廳陳列着《富春山居圖》的《剩山圖》和《無用師卷》,說是拼湊起來看才完整。看了沈周的那幅,會補齊《剩山圖》和《無用師卷》被燒掉的那部分。有幅《子明卷》很有意思,上面被乾隆皇帝的御覽圖、題跋寫得密密麻麻,應了“喧賓奪主”。說老實話,對古今中外的畫,究竟怎麼的好,我不懂,充其量覺得好看不好看而已,若要議論,也是搬了別人說的,鸚鵡學舌,人云亦云。“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說得沒錯,但是我一位畫家朋友另有說法。他說不管懂不懂,多看展覽肯定有好處。細想也對,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了。哪怕瞎子摸象,肯多花功夫摸遍象的角角落落,象的模樣也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我通讀了一遍黃公望的《寫山水訣》。覺得子久的話頗有嚼頭:作畫大要去邪、甜、俗、賴。此話之“俗”不會是說老百姓吧?老百姓之俗,爲民俗,大約要發揚繼承,是去不掉的,譬如今年的放鞭炮。那指的是官俗?這官俗要杜絕但更是去不掉的,譬如“官大一級壓死人、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狗眼看人低、武大郎開店、外行充內行......”可見世間之“俗”是去不掉的。子久失望己成定局,只求儘可能不要俗不可耐罷了。

走出戶外,行走在隱居地的石徑上。隱居地真是乏善可陳。景色頗似市區的九溪、安曼、雲棲,但無法相提並論。路的兩側有山有樹有竹,除了毛竹略有規模外,山與樹都背不動“黃公望國家森林公園”的盛名。路邊樹叢裏有些現代造假的斷壁殘垣和廢棄水井,不知是想說此處原先頗有人煙呢,還是想說黃公望爲了隱居,讓這些鄰居離鄉背井作了拆遷戶?

尤其是廟山古埠有點離譜,大約又是“據說”惹的禍。文字說明,這廟山古埠是黃公望回家的水路碼頭。我們理解,那時富春江水會一直會漫到這個河埠頭。

陳年的“氣不過”在今天的找茬中找到一個發泄口。我們父子梳理了一下地理知識。杭州平均海拔19米。富陽最低的虎山路海拔15米。上游的富春江水電站最高水位時海拔23米。如果新安江水庫泄洪泄到8米警戒水位線,那麼哪怕杭州、富陽、富春江一片澤國,水平面海拔也超不過20米。雖然我們數學很一般,但我們父子很較真。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經我父子精確測量,廟山古埠在海拔61米處。也就是說,今天如果富春江水庫全方位放水,富陽最低的虎山路水面至多達到海拔23米。當年海拔61米的廟山古埠如何泊船?如果海拔61米的廟山古埠確可泊船,那麼下游的杭州在元朝前還是一片汪洋,舊城還不在現在的地方?那麼,南宋古城怎麼辦,清河坊搬到哪裏去?莫非再來一段“據說”敷衍了事?

廟山古埠對面,不知爲何塑了不小的一尊觀音像。沒有人介紹,也無文字說明,反倒給了我腦洞大開的餘地。竊以爲,當初的設計者發揮了最大智慧。廟山古埠是黃公望棄舟上岸處,是物質的碼頭。觀音菩薩在此“普渡衆生”,是精神的碼頭。物資精神都齊備了,只是大過年的,觀音娘娘前面案桌上的貢品絲毫沒有伙食改善的跡象。

本來就是“氣不過”,也沒有什麼高要求,我們一圈逛下來權作走路,“鳴金收兵”吧。老的“氣不過”確實也沖淡了很多,但看到“據說”黃公望感慨過的富春山,曾經有過的,現在面目全非了,曾經沒有的,現在無中生有了,隱約又有點新的“氣不過”。幸好我們憑着殘存的一點理智,吐故而不納新了。事實就是,所有的意氣用事都是愚蠢而不必要的。“氣不過”的是自己,是自己找不痛快。像這樣的地方,以後不來就是了嗎。還想不明白,那就真是“茅房裏打地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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