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天下沉浊不可与庄语》(节选·留存)

看这些心胸眼界如此褊狭却又自以为是的学者们,各居一曲,勾心斗角,从某一先生那里学来几句话,就没完没了地鼓噪喧嚣,自己私下里得意,自以为懂得最多,各以自己的学说为最了不起的学说,各以自己的观点为最正确的观点。他们不能认识真正大道的浩博广大,却只相互攻讦,一心想要压倒别人以自利自炫,既生怕别人来批评自己,又削尖脑袋想找点别人的岔子,今天批判对方,明天辩白自己,殚精竭虑地进行大量的其实无聊的争辩,制造了大量一本正经其实空洞的说辞。他们行为迎合当世,交友拉小圈子,读书是为了装点门面,教人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们在文化市场上自我兜售,整日整夜患得患失,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为那一点点琐屑的利益,时而恼怒,时而欣喜,时而悲哀,时而得意,时而张狂作态,时而忧虑叹息,时而神气活现,时而垂头丧气,一天天地销毁下去,精神衰敝就像秋冬的景物一样萧条肃杀。他们沉溺于习惯作为,固守于礼法教条,心灵的闭塞好像受了缄縢的重重捆束,透不进一点儿活气,越老越不可自拔。他们的心灵正在走向死亡,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们迷途知返了。

北海神说:“天下的水没有大过海的,但海水并不因此而盈满,海水不息地从尾闾流出去,但海水并不减少,不论春秋,都不受影响,不论旱涝,都没有感觉,水容量比起河来,多得没法计算,但我并不自满,从天地间来看四海,也不过就像是大泽中的蚁穴,又有什么值得夸耀呢?长在井里的青蛙,没法跟它说大海的事,因为它受了地域的局限;活在夏天的昆虫,没法跟它说冰冻的事,因为它受了时间的固蔽;那些乡曲之士,没法跟他说深奥博大的道理,因为他受了教条的束缚。你只有认识到自己的孤陋,才可以谈真正的学问啊!”然而又有多少学者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孤陋,能摆脱地域、时间和教条的限制呢?

——《庄子:天下沉浊不可与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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