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學史》卷一古代哲學~第二篇/第十一章 蘇格拉底4

《申辯篇》給某一種類型的人描繪出了一幅明晰的圖畫,一個非常自信的人頭腦高超,而不介意於世俗的成敗,相信自己是爲一個神聖的聲音所引導,並且深信清明的思想乃是正確生活的最重要的條件。除了最後這一點而外,他是很像一個基督教的殉道者或者是一個清教徒的。從他最後那一段談論死後事情的話裏,使人不可能不感到他是堅決相信靈魂不朽的,而他口頭上所表示的不確定只不過是假定而已,他並不像基督徒那樣,因爲害怕永恆的受苦而煩惱,他並不懷疑他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將是一種幸福的生活,在《裴多篇》裏,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還提出過信仰靈魂不朽的理由,究竟這些是否就是曾經影響了歷史上的蘇格拉底的理由,那就無從肯定了。

似乎沒有任何疑問,歷史上的蘇格拉底的確是宣稱自己被神諭或者命運之神所引導的,那究竟是不是像基督徒所稱之爲良心的聲音的那種東西,還是那對蘇格拉底來說那是一個真正的聲音,我們就無從知道了。聖女貞德是受到聲音的鼓舞的,那原是精神不健全的一種普通形態,蘇格拉底可能患有癲癇性的昏迷病。最低限度,至少這似乎是對於有一次在他服兵役時所發生過的那類事情的自然解釋:

有一天早晨,蘇格拉底在想着一件他不能解決的事,他又不願意放下這件事,所以他不斷的從清早想到中午,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在想着,到了中午人們就注意起他來了,來來往往的人傳說着蘇格拉底從天一亮就站在這裏想事情,最後晚飯以後天黑下來有幾個人出於好奇,就搬來他們的鋪蓋,睡在露天裏,爲的是要守着蘇格拉底,看他究竟會不會站一整夜。結果他就站在這裏,站了24小時思考,直到第二天清晨天亮起來,他向太陽做了祈禱才走開了。

這種情形在較輕的程度上是蘇格拉底常有的事,有一次說到蘇格拉底和亞里士託德姆一起去赴宴會,但是蘇格拉底一陣出神就落在後頭了,當亞里士多德姆到達的時候,主人就問道: 你把蘇格拉底怎麼了?亞里士多德姆大喫一驚,發現蘇格拉底原來並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們便派一個奴隸去找蘇格拉底,才發現他站在鄰家的廊柱下。這個奴隸回來說,他:“他呆呆地站在那裏,我叫他的時候他一動也不動”。那些知道蘇格拉底的人就解釋說他有這種習慣,隨時隨地會站下來,並且無緣無故的出神,於是他們就不再問蘇格拉底了,等到宴席已經過了一半,蘇格拉底才走進來。

任何人都同意,蘇格拉底是很醜的,他有一個扁鼻子和一個大肚子,“他比薩提爾滑稽戲裏的一切醜漢都還醜。”他總是穿着襤褸的舊衣服,光着腳到處走,他的不顧寒暑,不顧飢渴,使得人人都驚訝。阿爾西拜阿底斯曾描述蘇格拉底服兵役的情形:

我們的供應被切斷了,所以就不得不空腹行軍,這時候蘇格拉底的堅持力真是了不起,在戰爭期間常常會發生這類情形的,他不僅比我,而且比一切人都更卓越,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相比,他忍耐寒冷的毅力也是驚人的,曾有一次嚴霜,因爲那一帶的冬天着實冷得可怕,所有別的人不是躲在屋裏就是穿着多得可怕的衣服,緊緊把自己裹起來,把腳包上毛氈,這時只有蘇格拉底赤着腳站在冰上,穿着平時的衣服,但他比別的穿的鞋的士兵走得更好,他們都對蘇格拉底側目而視,因爲他彷彿是在鄙夷他們呢。

他對於肉體情慾的駕馭是常常爲人所強調的。他很少飲酒,但當他飲酒時他能喝得過所有的人,從沒有人看見他喝醉過。在愛情上哪怕是在最強烈的誘惑之下,他也始終是柏拉圖式的,假如柏拉圖所說的話是真的。他是一個完美的奧爾弗斯似的聖子,在天上的靈魂與地上的肉體二者的對立之中,他做到了靈魂對於肉體的完全駕馭,他在最終時刻對於死的淡漠便是這種駕馭力的最後證明,但同時它並不是一個正統的奧爾夫斯派,他所接受的只是基本的教義,而不是迷信與淨化的儀式。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預示了斯多葛派和犬儒學派斯多葛派主張最高的善乃是德行,一個人不能夠被外部的原因剝奪掉德行,這種學說已經隱含在蘇格拉底聲稱他的法官們不能損害他的那篇論辯之中了。犬儒學派鄙視世上的財貨,這種比喻表現在他們逃避文明的舒適生活上,蘇格拉底能夠赤着腳衣衫襤褸的生活,也是出於同樣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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